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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下这段文字之前,我常常想,作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也许应该把这些不可思议的故事带到坟墓中去,毕竟这些诡异的经历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靠我年迈迟钝的大脑甚至已经无法分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梦境。但几十年来,我的眼前始终摇晃着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们在我的睡梦中微笑着融化,仿佛在提醒我那段不平凡的日子,这常常让醒来后的我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我的日子不多了,直到今天我才下决心将那段无与伦比、充满着神秘与疯狂的时光铭记下来,无论众人如何认为,但我始终对那段与他们同行的日子无怨无悔。也许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故事,但请记住,这些略显苦涩的文字背后站立着的,是一群有着无比勇气和惊人毅力的英雄们。
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们是永远无法体会那份苦难和惊险的,今日很多年轻人已经将轻狂与浮躁变成这个时代青春的象征,当年有着同样激情与梦想的我们把青春的冲动和执着的勇气溶于自己的血液,永世无法分离。即便今日我已风烛残年,但一回想起那些风餐露宿、枕星披月的日子,同样禁不住感慨万千,仿佛又迎风站立在陡峭的崖壁旁,凝视着神秘无垠的蓝色海域。
那是我毕生的荣耀所在,我坚信。
是为题记。
那年,我只有20岁。
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我已经算是一名资深的司机了。如同那个年代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一辆大解放承载着我的奋斗和理想,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并没有消磨掉我的激情,反而让我与这辆圆头圆脑的大家伙产生了深厚的友情,我觉得它就像是我的马匹一般,懂得我的心思与想法,载着我奔向祖国的四面八方,为建设美丽富饶、强大威武的新中国贡献力量。
我是一名运输工人,负责长途承运建筑器材,因为刚建国,国家一穷二白,仅有的一些器材还都是老大哥提供的,虽然少但却成为工程改造不可或缺的仪器,新中国需要建设的项目多如牛毛,开山、造林、建桥、修路,处处都需要设备,因此我便终日忙碌奔波,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但因为年轻精力充沛,并没有觉得劳累,反而因为能够在祖国大江南北来往自如而感到新奇有趣。
6月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疾驰在山间小道上,别看我开车快,却非常注意安全,这山间小道不似大路,稍有不慎即落得个车毁人亡的下场,以前开车的同志时有这种情况发生,但今天不似平常,有件重要的测量仪器需要运抵南京,因此我与押车同志均连夜疾驰而去。
跟车的叫吴宏,生的五大三粗,一脸黑漆漆的胡茬,一声不吭地抱着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闭目养神。我不太喜欢他,在此之前并没有和他一起跑过车,虽然只是运输司机,但与平常的司机也有所不同,因为设备基本都是部队提供的,不同的部队中队设备的持有权不同,所以押车的战士基本上次次不一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碰上这种闷头葫芦,只能自认倒霉,要知道几百公里的路程,没有人和你说话可是十分难受的事情。但看眼前这位同志……我自觉地断了攀谈的念头,还好行路的紧张也不允许我有聊天空隙。
一路走来天已经渐渐黑了,我驾驶中偶尔瞟一眼埋头在副驾驶的吴宏,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睡着,粗大的手指不是慢慢抚摸一下雪亮的枪管,显然警惕性很高,这令我非常安心,即便他不善言辞,只要能有这样一位称职的保镖,至少能让我一路放心。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那时危险无处不在,偶尔也有重要设备被抢、人被杀的事情发生,因此部队才特意配备一名或几名押运战士跟车同往,以保证安全抵达。吴宏就是这样被派到这里来的,通常这种差事并不累,因震慑于我军强悍的战斗力,一般人不会冒这种风险沿途劫车,但凡事有例外,小心点总是上策。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硕大的车灯找出前方几米的距离,周围的群山隐藏于静谧的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我们。
突然,车灯前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感到眼前一黑,定睛看去,道路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高高的物体,近在咫尺直愣愣地立在我们的车前,条件反射地,我猛地一脚刹车,解放车大吼一声,生生地钉在道路中央。
吴宏完全没有防范,一头撞在前挡风玻璃上,几乎冲出了车外,他来不及抬起头,却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枪贴近身旁,等回过神来,刚要问我,却一眼看见前方的黑影,陡然握紧了手中的枪。
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从刚才黑影出现的速度和个头来看,这绝不是一个人。
汽车的光线照不到那么远,只能隐约估计那东西大概有两米多高,似乎还在微微摇摆。我和吴宏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死盯着它,其实这东西并不可怕,我们觉得诡异的是它出现的方式,谁都没有发现它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怎么凭空道路中央就出现了呢?
我正胡思乱想,吴宏小声道:“我去看看。”
我眼看着他慢慢打开车门,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溜下车去,健硕的身体居然像猫一样从车门缝中狭小的空隙消失了,吴宏很小心地将自己隐藏在车灯光线旁的黑影中,悄悄地摸了过去。
我正感慨刚才低估了这小子,没想到他胆大心细,就看见吴宏在距离那东西一米左右的位置,慢慢冲我做了个下车的手势。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既然让我过去,想必没什么危险,遂放心地开门学着吴宏的样子原路近前。
没想到首先看到的是吴宏微笑的脸庞,只见他往前方一指,小声道:“姥姥的,就是这么个玩意,让你差点撞死我。”
我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只见道路中央斜插着一杆鼓鼓囊囊的红旗,不知道上面浸着些什么液体,正簌簌地滴下水来,因为旗帜都被浆泡地纠缠在一起,因此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纺锤。
吴宏看了看头顶黑漆漆地天空,道:“估计是有人从上头把这旗子扔下来的,如果我们运气不好被当头插中,难保不出什么事故啊。”
听闻他的话,我也一身冷汗,道:“奶奶的,这不是要我俩的小命吗?”
吴宏不语,反身靠近旗子,用枪头小心地杵了杵那坨粘糊糊的旗身,脸色突然变了:“奇怪,这里面有东西。”
我觉得匪夷所思,这旗子里能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团交缠在一起的破布罢了,正心想吴宏多疑了时,却发现他已经在用枪头一层层地开始翻揭旗帜了,因为上面滴沥的液体十分的粘稠,这活并不好干,谨慎起见他一直用枪杆挑,我手头没有工具又不敢下手,只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一阵风吹来,能够闻到滴下的怪水上有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这旗布非常的长,吴宏只能一小点一小点地往外扒拉,忙活了半天才将卷曲的棋展开一半,但层布已经比较薄透了,能够看见布的中央凹陷突起并不规则,显然的确包着什么东西。只是因为层层叠叠包裹得十分严实,一时也无从判断。
我无意中顺着灯光的方向瞟了吴宏一眼,竟然发现他脸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忙捅了捅他问:“怎么了?”
吴宏慢慢看了我一眼,轻轻地说:“这里面好像是个人。”
听了这话,我一下感觉手脚冰冷,巨大的恐惧向我笼罩过来,说实话,虽然跑路的时间比较长,古怪之事也算见过不少,但这种诡异的情形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且不说这中间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人,仅是这种出现的方式已经让我觉得后被冷飕飕的。
吴宏到底是军人,即便已经判断出了大概,他仍然冷静地一层层挑棋布,终于一具完整的尸体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光线的原因,我们看得并不真切,尚不能判断是不是人的尸体,但是可以断定,这东西有细长的四肢,惨白的皮肤。身上不时散发出浓重的腥臭,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吴宏脸色铁青,他始终没有触摸尸体,只是近距离小心观察,因为光线不好,我们又位于阴影中,其实看得并不清楚。我也凑过去想一看究竟,怎奈实在受不了那种恶臭,几次差点吐出来,只好退后。
吴宏似乎并不在意这恶心的气味,他抽着眉头看了一会,突然抬了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示意我靠近他。
难道又有什么古怪?
我忙将脸凑过去,正赶上吴宏靠过来,一下我俩几乎贴上了面,看着吴宏那对大牛眼,我无端地抖了一下,却听见吴宏压低声音说:“你看看这东西的姿势,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吴宏一提醒,我回过神来,忙按他的意思低头看去,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虽然现在还无法判断是什么,但是却可以明显发现,尸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缠绕在旗杆上,四肢扭曲成一个“S”型,攀附在旗杆之上,两只类似脚掌的部位十分的修长,像一对璞一样依附在旗杆的两侧。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吃惊之余我居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候,吴宏突然使劲捅了捅我,说:“坏了,这山顶上面的可能还有东西,扔旗杆只是为了阻止我们前进,看样子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千万不要出声,我们是从车上溜下来的,天色暗我们又在灯光有效范围外,它们应该看不见我们。我回车上去关灯,你小心从边上走,避开灯光,钻到车下去!”
听完这话,我脑袋翁的一声,还有?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居然还被算计了?这夜深人静的荒山深处还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注视着我们? 有完没完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吴宏已经沿着潮湿的内壁一路摸了回去,我到达车子前面的时候,他已经将车灯关闭,车门也从外面轻轻掩上,然后冲我挥挥手,示意我躲在车子的地下。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吴宏钻进车下,紧紧倚靠车底盘中央,吴宏才用极细微的声音告诉我:“刚才我听见有声音从侧壁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山上下来了,我估计是冲着我们来的,小心点,我要是开枪你就朝车外跑。然后冲进驾驶室发动汽车。”
听了他的话,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同时也暗自佩服吴宏的冷静和机警,想来无论是谁也料想不到我们会躲在车下,况且已经把车灯关闭,视线完全受限,应该安全许多。细小的石子将我的胸口硌得生疼,在这静无声息的夜里,我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急剧地跳动,这是一种令人焦躁不安的等待。
开始的时候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过了大概几分钟,明显能够听到有种“淅淅”声从车的内侧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山上爬了下来。
正当我紧张地等待着这些神秘的来客落地的时候,周围突然没有声音了,只能听见一阵阵细微的风声传来,刚才我始终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现在忍不住扭了扭头,往车尾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几乎让我叫出声来:车尾处,一张长长的脸正直勾勾的盯着我们,因为光线黑暗,看不清五官,但却能够看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灯泡一样放着寒光。
条件反射的,我身子猛地一弓,想要站立起来,但忘记了是在车底,硬生生地把车子撞了一下,我刚感受到腰部的剧痛,就听见耳边一声清脆的炸响。
吴宏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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