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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眸

莫言斋系列 整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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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24:34 | 显示全部楼层
《渡心经》之《灭魂师》
     中秋过后,天渐渐转凉了。道长把母亲留给我的衣服,分给我和陈文树,用来御寒。道长也没说是我母亲织的衣服,陈文树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穿的。没过几天,陈文树不知从哪捉来一条流浪狗,刚抱回来时,毛都快掉光了,就眼珠是亮的。道长也没说他,只是狗把道观弄脏了,就让他打扫院子。凉风吹过,道观的树叶渐渐凋零,荒寂无人。我和黑狗坐在树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发呆。陈文树则在道观里翻了个底朝天,给黑狗找食吃。
     一天,道观门口来了一个人,三十左右。微凉的天,他衣服也单薄,一身青黑色打扮,手上持着一个东西,像根细木棒,用布条缠着。容貌冷峻,稀疏的胡须上面,死灰般的眼神,偶尔闪过一丝光亮。此人抬头一看,“疏云观”三个字在凉风中耸立,于是迈开步子,走进道观。道姑正在洗衣服,抬头一看,连忙拦住了他:“客人来历不明,不知是烧香,还是求神。”此人盯着道姑胸前,语气低沉无力:“道姑身材不错,不该挡我的路。”
     道姑低下头,恭敬道:“客人多心了,容我禀报道长。”说完就要把大门关上。此人伸出手中木棒,卡在门缝中间,把门推开,道:“不用禀告,道长已经答应了。”道姑回头一看,果真,道长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台阶上,望着这边。过了一会,道长才开口:“让他进来,留下他手中东西。”此人淡然一笑,犹如死去千年,把手中东西交给道姑:“道姑拿好了,可别伤了自己。”随后就走进院子,死灰般的眼神,朝我们望来。我望着他空寂的眼神,打了个激灵,黑狗也躲在我身后,唯独陈文树一动不动,迎着他眼神。见他走进道观,连忙跟了上去。
     道长见陈文树也溜了过来,眼睛一瞪,喝道:“干什么!还不去念书!”陈文树退到一旁,道长和来人已经走进观内。陈文树在道观折腾半天,找出一条长凳,放在门前,偷偷爬了上去,透过门缝,往里面望去。我也没心思,只是蹲在院内发呆。道长和来人进去后,道长问道:“你来这儿,所为何事?”来人抬起头,把观内打量一遍,道:“解脱。”道长哈哈大笑,坐在一张桌子旁,来人也坐了下来,声音苍白低沉:“道长,我有三件事向您请教。第一件事,我有一个影子,他一直跟着我。但是,前段时间,我发现他走丢了,您能帮我算算,他去哪了吗?没有他的日子,我很痛苦。”
  道长哈哈大笑,道:“你自己的影子管不住,走丢了,我哪知道去哪了。你也不痛苦嘛,挺悠哉的。”此人叹了口气,垂头自言自语:“既然道长不肯告知,我也只能自己找了。”说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出来,递给道长,仔细一看,原来雕刻的是个人形。此人惨淡的眼神,盯着道长手中木人,道:“这是第二件事,我一直想雕出一个活人,雕到最后,都是死人。”说完后,把木人拿了过来,在桌上不停拨动:“看,他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道长胡须一翘,把木人夺了过来,“咔嚓”一声,就把木人胳膊扭断了,嘴里直嘟哝:“看看看,他明明会动的嘛,胳膊都能转,腿也踢的老高。”说完又一声,把木人大腿也拧了下来,嘴里仍在继续:“谁说他不会说话,‘咔嚓咔嚓’,叫得多好听。”此人无动于衷,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人形,递给道长:“这是第三件事,有人花大价钱,请我杀了他。但我只会杀鬼,不会杀人,怎么办?”道长接过画纸一看,脸色铁青,把纸条撕个粉碎,拍着桌子,怒道:“你还没这个本事!”道长骂完后,背着手,在道观里转来转去,走几步,就回头盯他一眼。最后停在他面前,怒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给我出去,你要是乱来,老道就送你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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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26:44 | 显示全部楼层
此人站起来,叹气道:“道长不肯回答,我也只好走了。不知道长何时归去,我也好祭拜一番。”道长轻哼一声,把他往外轰:“出去出去,话多。”此人嘴角一笑,走出道观,陈文树连忙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叫道:“叔叔,你是干嘛的?”此人停住脚步,伸出五指,声音沙哑:“所有的鬼魂,在我手中毁灭,你也不例外。”陈文树不惧发喜,又问道:“叔叔,那你是不是天下无敌,比道长还厉害?”灭魂师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往外走去:“他已经死了好多年。”来到大门前,道姑把东西还给他。陈文树看着他手中东西,满是好奇,问道:“叔叔,这是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灭魂师看了陈文树一眼,闪过一丝轻笑:“想看可以,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陈文树点下头,灭魂师转过身,拿着手上东西,朝我指来:“他是死人,还是活人。”陈文树看了我一眼,犹豫一会儿,果断回答:“死人。”我也满是好奇,蹲在院内,看着他们指指点点。
     灭魂师扯下布条,一根黑漆的木棒出现在陈文树眼前。前面粗,后面细,细的一端,衔接着一粒圆珠,全是布满黑色的条纹,闪闪发亮。陈文树平静异常,接过来一看,木棒沉重,沉淀着死灰般气息,不由爱不释手,还没等他仔细观摩,灭魂师已经拿走木棒,消失在路边。陈文树追了一程,也没看见他影子,于是闷闷不乐的溜了回来。灭魂师放慢脚步,来到街头,上了一辆麻木:“砖瓦厂,十元。”车主听说这么多钱,二话不说,就开车走了。一路上,灭魂师问道:“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外乡人开麻木。三十出头,皮肤白皙。”车主点头道:“对对对,前两个月,就不见他人影了。一个人干活,也不说话,挺辛苦的,大半夜的,也敢跑野路。”灭魂师点下头,就没说话了。车辆转了几道玩,就来到乡路上了。前面几辆轿车缓行,把路堵住了。没过多久,最后一辆轿车停了下来,一个人走了出来,朝车主喊道:“远点远点,前面是镇长!”车主得知,连忙停了下来,离他们二白米远,才慢慢跟在后面。
     灭魂师靠在后座上,对车主道:“五十元,我要先一步到达砖瓦厂。”车主听了,大喜过望,连忙扭过方向盘,走上一条小路,一路跌跌撞撞,赶到砖瓦厂。此时正值下午,工人们都在棚子里吃饭休息,厂长正在工人前面训话:“今天下午镇长过来视察,你们都听好了,话不能乱说。谁要是说漏一个字,别说是工钱,饭都没得吃。”大部分工人都不做声,敢怒不敢言。少数几个人讨好道:“厂长放心,大伙不会乱说的。”工人中,有一个是厂长表弟,吃喝玩乐,不干正事。表哥把砖瓦厂包了过来,就跟着哥哥一起混,无奈表哥看他不过眼,让他跟着底层工人一起做事,虽然钱多点,但他心中一直疙瘩不平,认为表哥故意出他洋相,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冷嘲热讽:“我们当然知道该怎么说,一个月五百块钱,每天工作七个小时,包吃包喝包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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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28:06 | 显示全部楼层
厂长听了,脸色铁青,道:“余大兵,跟我过来。”说完走进厂里唯一的休息间,余大兵不甘示弱,跟着走了进去。厂长见他进来,道:“你拿点钱,回去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余大兵轻哼一声,道:“回去?没那么容易。亏我还是你亲戚,一点面子都不给。要个管事的当当,有那么难吗。”厂长把桌子一拍,怒道:“就你这点本事,还想管人!你不回去,我也不撵你。话先说清楚了,下午镇长过来,你要是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余大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喘着出气,走了出了,把门使劲一拉,发出“砰”的巨响。工人们见了,知道他们两兄弟又吵了,都不敢招惹他。
      灭魂师从车上下来,路过余大兵身旁,发现他一脸阴鸷,恶狠狠的盯着远方,从他身边经过:“你想杀了他。”余大兵听到这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大吃一惊,连忙拦住灭魂师,盯着他:“你说什么?”灭魂师拿出布条缠住的木棒,顶在他胯下,轻声道:“我是说,他们都是错的,不可原谅。唯独我们,才是真理。”余大兵听了,面露喜色,道:“对对对,总算来了个知己。要不我们一起合作,大干一笔?”灭魂师把他扒开,朦胧的眼神望着他:“你即将远去,我会一直伴随你。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你会明白我们的血液。”说完后就消失在泥砖阵中,余大兵血液沸腾,却不知身处何方,仿佛有个声音轻轻召唤他一般。
     灭魂师穿过泥砖阵,就来到门卫室前面,推开门一看,爷爷正在里面翻书。爷爷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来人犹如沉沙,捉摸不透的眼神中,微微闪亮。爷爷打量着他,问道:“你是?”灭魂师走了进来,把木杖丢在桌上:“我路过一个死人堆,捡到这个东西。您帮我看看,是不是什么宝贝。”爷爷那在手中,打量一番,又放了下来,脸色凝重:“收起来吧。”灭魂师摇了摇头,道:“不,我扔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爷爷脸色一沉,手指带刚,准备把木杖折断,犹豫半天,叹了口气,把木杖扔还给他:“出去吧。”
     灭魂师把木杖接到手中,道:“我想知道女尸的下落。”爷爷早就料之一二,回答道:“此案不明,你要是下手,乱人乱己。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灭魂师淡淡一笑,道:“没有她,我只能找点小鬼解馋了。”爷爷脸色一变,喊住了他,道:“你想知道,也可以,等我死去的那天,你接手吧。”灭魂师退了出去,消失在门口:“可惜我不杀活人,那就诅咒你早点死吧。”爷爷眉头紧锁,从房间出来,来到工地。路尽头远远开来几辆轿车,一行人从车上下来,来到砖瓦厂。厂长早就迎了上去,乐呵呵的打招呼。
     镇长点下头,来到工地,看见爷爷在这,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一帮人走进工地,一个记者扛着摄像机跟在后面。几辆挖土机轰轰作响,来来回回。机器也在运转,身后的烟囱,也冒出滚滚浓烟,镇长对一旁的厂长道:“这段时间,没出什么问题吧。”厂长连忙点头,恭敬道:“没事没事,开工快二个月了,好得很。”镇长“嗯”了一声,继续道:“这段时间,镇上差很多砖,你要多招点人,把规模做大。镇上的填足了,还可以销往外地,只要你做得好,镇里绝对会好政策给你。”厂长听了,内心一阵狂喜,答应道:“那是当然,我这段时间,正在招工,下个月,就会再买二台掘土机,争取完成任务。”
     镇长在厂里查看一番,就开始询问工人:“在这里,还习惯吧。”工人受厂长指使,都回答道:“习惯习惯,有事做,有钱花,挺好的。”问了几个人,余大兵悄悄的走了过来,接近镇长,厂长见他来了,也不好撵他,只是朝他瞪眼,给他警告。果真,镇长问余大兵话了:“有没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满的?”余大兵连忙一笑,道:“没有没有,这工资也高,活又不累,厂长人也好,挺不错了。”镇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厂长出乎意料,等镇长走后,悄悄的走到余大兵身边:“今天发奖金给你。”余大兵连忙摇头:“哥,我想通了。怎么说,都是自家人,我不能倒了你的场。”厂长呵呵大笑,跟着镇长去了。余大兵望着厂长远去的背影,嘴角泛出一丝笑容。
镇长视察完毕后,对厂长道:“砖瓦厂,我很重视,你一定要办好,不能亏待了工人。”厂长连忙点头,镇长随后来到爷爷身边,问道:“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爷爷摇了摇头,道:“等几天吧。”镇长点头道:“好,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到镇上找我。”厂长这才知道爷爷和镇长认识,立马对爷爷刮目相看。
镇长回去后,厂长奖了余大兵一千元,然后给爷爷的门卫室添补不少东西。第二天下午,镇长托人给爷爷送来三张照片,爷爷打开一看,只见二张照片中间,都是镇长的身影,唯一的蹊跷之处,就照片里都有一个白影,夹在人缝中间,似笑非笑。还有一张,一群人站在挖土机后面,远处的山坡上,多了一个背影,却是灭魂师的影子。晚上十点左右,爷爷出门一看,月光微亮,工厂四周漆黑一片,偶尔传来蛐蛐的叫声,只有休息间是亮的。爷爷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厂长的声音,爷爷推门一看,厂长正伏案工作,抬头问道:“您有事吗?”爷爷把屋内打量一番,灯光下,亮堂堂的一片,于是道:“您该回去了,晚上不安全。”厂长点下头,笑道:“厂里生意好,今晚不回去了,您先睡吧。”爷爷没有说话,从屋里退了出来,把门关上。
     “咚咚咚。”鱼池边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声音清晰,贯穿黑夜。爷爷提高警惕,放慢脚步,往鱼池边摸索过去。走了不远,一旁的泥砖钻出两个人,拿着绳索,铁棒,胶带,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人问道:“鹏哥,要不要杀了那个老头?”余鹏摇了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正主儿要紧。”说完和余大兵偷偷往休息间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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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3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爷爷借着月色,来到鱼池边,躲在草丛中。只见池边停着一只小船,一个人蹲在船上,拿着铁锤,不停的敲打木船的底板,水面也被震开一圈圈水波。爷爷抬头一看,鱼池另一头的瓦房旁,似乎也站着一个人影。于是心中一动,绕过鱼池,来到瓦房前。仔细一看,人影果然是田桂珍。田桂珍见到爷爷突然冒了出来,先是吓得一愣,接着面露喜色,爷爷示意她别说话,回到瓦屋中。田桂珍推开门一看,只见屋里燃着一盏油灯,一旁的稻草堆上,睡着两个人。爷爷见了,疑惑道:“他们是?”
  
田桂珍回答道:“是王全和一个流浪汉。”爷爷听了,不住赞叹,王全疯掉后,不见踪影,想不到被田桂珍收留了,于是敬佩道:“妇人实乃菩萨心肠。”说完抓起桌上油灯,往稻草堆上照过去。灯光下,二个人衣服破烂,头发披面,浑身污渍,相拥而眠。其中一个,就是王全,另一个却不认识,都睡得死沉。爷爷把油灯放在桌上,小声问道:“鱼池边的那个人,你认识吗?”田桂珍点下头,露出迷茫的神色:“王全疯掉后,就赖在我家稻草堆里不肯走...”爷爷听了,脸色一变,打断她:“什么?赖在这不肯走?”
田桂珍见爷爷疑问,也觉得不可思议:“是的。他死活赖在这,还说什么他们不放他走,总有一天,他会去找他们的。还有一些疯言疯语,我就听不懂了。您说说看,王全说的他们,是不是我死去的丈夫和张曲进?”爷爷眉头紧锁,没有回答,道:“你继续说。”田桂珍点下头,继续说下去:“王全赖在这后,经常溜出去。晚上就回来,睡觉的时候,还要找根绳子把自己绑住。说要是不绑住,他们就会害他。十几天后,他从外面带了一个流浪汉回来,二个人好像认识挺久的,约好去一个地方。”爷爷听她讲完后,往稻草堆上一看,果然,王全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粗绳子,绑在一旁的木柱上。



这个故事就先到这了 因为是连载的。。。

会和莫言斋的故事交替着发出来。。。。

下面又是莫言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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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32:29 | 显示全部楼层
莫言斋之雪石榴
     季生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看了一天书了,多少有些头发沉,眼发酸。再过两个月,就是科考的时候了,季生有些欲试锋芒的冲动。本朝不同于前几朝,并不重举荐来选拔官员。取而代之的是春试秋贡的科考制度。这种革新,使不少平民出身的子弟,终于有机会位列三班,和士族大家一争高低。季生就是这受益人之一。
     季生八九岁时父母双亡,被舅舅舅妈收留,和表兄弟一起长大。舅舅舅妈念他小小年纪就孤苦伶仃,又加上这季生也算天生聪慧,写了一手锦绣文章和被喻为铁骨金钩的好字,年纪轻轻的便小有名气,所以对他甚是怜爱。
     要说这季生品貌都还不错,只是有些年轻气盛,不谙世事。因为写了好字,不少人上门索求代笔,这季生看那人如果是真心爱字的,二话不说,提笔写了双手奉上,如果只是附庸风雅的俗人,便找个借口推脱了,有时会惹得客人不悦而去。季生的舅舅劝了他几次,季生只笑眯眯听着不说话,但遇到了事儿上,这小子依旧我行我素。季生的舅舅见状只能叹气,不再唠叨规劝,只说了句:“防小人吧”。季生只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心里去。
     眼看春闱将近,季生的舅妈乔氏为季生早早备下了盘缠,准备送他到长安去赶考。此时,她正提了一盒糕饼,往季生住的后院走来。
     才进门,就见季生在小院里扶着头溜达,一看便知是读书读累了。想想这孩子一向有些傲气,雄心勃勃的准备一试夺冠,无形中就将那压力加在了身上。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季生抬头看到。等季生施礼问安之后,乔氏便笑咪咪的拉着季生在院里坐下,说明天是十五,家家都到白马寺去进香,不如你也去求求菩萨保佑得个好功名?
     季生一笑,说:“舅母,这临时抱佛脚的事儿呢有多大作用呢?而且,这功名如果能从佛祖菩萨那里求来,大家就都不用看书了 。”
     舅妈听这话,忙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反正明天舅妈要去,你就陪我去去,就算是透透空气吧。”
     季生一向不拂逆舅舅舅妈的话,虽然不是十分情愿,但也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清早,季生早早随舅妈一起来到了白马寺。据说这白马寺早在汉代就有了,两个印度来的僧人用白马驮了经文到了中原弘传佛法,汉家天子便立寺与此,算是有些历史的古刹。乔氏虔诚的从天王殿一路磕到了大雄殿。季生在一边百无聊赖,干脆找了个借口,在寺里闲逛起来。
     十五是烧香拜佛的好日子,这白马寺竟然快敢上了热闹的集市,季生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都没有。东转西转的,忽然穿过一个小门,来到一个清幽的去处,仔细一看,却是座坟墓,看看碑记,原来这里就是那传经的印度僧人竺法兰之墓了,摄摩腾想是葬在另一边?人人都去拜佛,很少有人能思源至此。而且,这僧人又如何比的上神佛来的灵验呢?季生想到这里,叹道:难怪你老人家今天也能清静呢。想着,干脆坐在那竺法兰墓前,仔细揣摩墓碑上的书法来。一边看一边夸赞道:“好字配高僧,妙啊,不知那摄摩腾法师的碑文又是如何?一会儿看看去,回头告诉竺法兰师傅您知道。”正念叨着,就听身后“噗嗤”一声笑,轻轻地有人道:“哪里来的书呆子,和死人说话。”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有一个女子婷婷而立,年纪不过十八九,衣裙如雪,挂着翠玉珠子做的璎珞,正手扶着花树笑的放肆。微风一吹,那衣带裙角都几乎可以碰到季身的身体。
     季生顿时脸上发红,尴尬的后退两步道:“女孩子家偷听男人说话,这……这”,这了两声却到底也没说出个什么。那女子笑的更加开心。忽然听远远的有一男子喊:“阿雪,不要逗人,快过来。”那被唤做阿雪的女子方收敛了些,转身朝远处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季生乐。季生被笑的有几分羞恼,可又无计可施。等那雪衣女子不见了踪影,才哼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嘟囔着:“谁家的疯丫头。”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舅母回头找不到自己,一定会着急。便按原路往回转,才出方才来时的小门,就远远看到舅母乔氏正和一个年岁有四十开外的妇人说话。那妇人看季生过来,开口道:“这就是我那大侄子了,好俊雅的人品。”季生上前行礼,乔氏道:“正找你呢。这是原先的老邻居了,小时候还抱过你呢。现在在石侍郎的府上做事。你就称她为常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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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3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季生应酬着叫了声常妈妈,那妇人连连答应,很是开心。正笑着,就见几个女子拥着一个丽人过来,季生打眼一溜,看面貌,仿佛就是方才倚着那花树笑的女子,可不知何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浅浅的粉色,而且神情也严肃高傲了许多。那常妈妈慌忙道:“石家小姐怕是要回去了,我也先过去了。”便匆匆的迎了上去。那女子一行路过季生面前,微微放慢了脚步,斜眼看了季生一下,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季生忽然觉得这板了面孔的石小姐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倒还不如那花枝乱颤的样子可亲。乔氏看季生发呆,不由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道:“回去了。那石小姐是石侍郎的千金,出了名的第一美人,听说是准备进宫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攀不上。”季生忽然红了脸道:“舅妈,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别的走神了而已。”
     “那就再好不过了”乔氏叹了口气,带着丫头和季生出了寺院。天气很好,乔氏忽然来了兴致,建议四处转转,中午就到那有名的莫言阁去用素斋,不急着回去了。丫头乐的直拍手,季生也笑,只要舅妈高兴就好。新年才过,虽然不是花红柳绿,但也轻悄悄的有了春天的气息。细想起来,人这一生里,能够和真正关爱自己的亲人一同无忧无虑畅游郊野的日子也不是很多,只可惜舅舅和表兄出门做生意去了,不然该是多么温馨啊。
游游转转的,时间就从眼皮子下溜走。看看已是晌午,几个人才发觉肚子在咕咕噜噜的抗议,便驱车来到莫言阁。
     大堂里人很多,不少是冲着今天的素斋而来的。莫言阁的素斋是一绝,用豆制品压制做出鸡鸭鱼肉的样子,不加姜蒜一类的调料,那味道也能极其鲜香,只可惜不是初一十五,神仙佛祖生日,这莫言阁就不供素食,所以一年里有几天客人是会爆满的。又加上是中午用饭的点儿,乔氏几个差一点没找到桌位。好容易坐下,点了菜,要了茶,乔氏才缓了口气。那季生坐的靠近柜台,就听后边有两人说话。

“素斋有肉味,不如吃肉。素的吃一天,狼都变牛羊……”
     “夫人又没让你吃,自个管不住嘴,吃多了,还抱怨。”
     季生觉得有几分好笑,回头一看,那说话的是一男一女,一白一绿的站在柜台后边。看季生回头看他俩笑,知道是方才说话被听到了,那女子大大方方点点头,而那白衣少年却一扭脖子,将脸对着门外,装着没看到季生。那绿衣女子看了看季生,忽然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少年,嘀咕了几句,那少年转过脸仔细的看看,又吸了吸鼻子,悄悄回了句:“还真的是。这个八卦一定要告诉夫人。”然后似笑非笑的往楼上瞄了一眼。绿衣女子转出柜台,上楼去了。
     看这对男女有些鬼鬼祟祟的,季生不由有点心里不安。吃过饭,才见那绿衣女子下楼,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琉璃盘子,直接朝季生和乔氏桌子过来。女子将盘子放在桌上说:“奴家阿蛮。方才我们都认出季公子了。因为我家夫人喜爱季公子的字,说是字字金钩铁骨,所以今天看到公子大驾光临,就赶紧上去通告。我家夫人就让我送这个下楼给公子和乔夫人尝鲜,还望不要推辞嫌弃。”季生听阿蛮的这番话,似乎解释通了方才二人的古怪行为,便放了一颗心下来,不再深究。只定睛看这盘中事物,见是一颗颗剥好的石榴籽。这石榴籽不是红色的,倒是雪白中透着晶莹的,颗粒硕大,乔氏和季生各捏了一颗放入口中,一嚼,居然没有硬的籽核,而且甘甜无比。本来这个时节有石榴吃就是一奇,而这雪白的无核甜石榴更是奇上加奇了。阿蛮笑道:“这个是贡品雪石榴,故不同于别个。天下也只有白马寺里有,花开如雪,结实晶莹。只供皇家,不入民间的。公子也是有缘,我家主人刚巧有幸得到一个,用酒洗过存放了很久,今天夫人就亲手剥了一小碟出来,算是一点小小心意了。”说罢也不等季生和乔氏说话,就笑眯眯的回到了柜台后,和那白衣的少年忙手里的伙计去了。季生递给一边的丫头几粒说:“你也尝尝。”又叹了声:“可惜舅舅不在,不知这石榴放不放的住。”乔氏笑了,这孩子有这个心,就比什么都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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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36: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莫言阁回到家,乔氏感到微微有些累,便回自己房间歇着去了。季生打开书本,正看的入神,听到有人敲门,便无可奈何的出来答应。却是自家老管家乔伯带了常妈妈和一个个从没见过的小丫头立在门外。
     “这个是石侍郎家的丫头,带了自家小姐的一幅画,说是来求题字的。”
     季生微微有些窘迫道:“不敢言求字。”心里道,自己这字倒是有些名气,但这小姐早上才和自己在白马寺打了两个照面,晚上就送画来请自己题字,也太巧了些。正琢磨着,就听那丫头说:“烦劳季公子。我家老爷和小姐早听说公子的字被称为铁骨,很有些名气。但碍于面子,一直没有上门开口求字。如今知道常妈妈和公子家相识,就拉了常妈妈来请公子帮忙。”
      一边的常妈妈也敢紧搭腔:“老身早上和乔夫人说话,被小姐看到,回去和老爷一提,就被遣来求字了。看在老身这老脸的份上,还有劳季侄儿了。”
     季生听那常妈妈提到舅母,微微叹了口气,这个面子不好驳。只怕这石侍郎根本不是真正欣赏自己的字,不过是要用来装门面而已。这倒也罢了,但关键是,今天忽然派了一个丫头,一个老妈子送自己女儿的画来,让他一个大男人题字,里边有些蹊跷,不知这父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开口问:“题字不难,不过季某眼下有个疑问。石大人为何突然要用我这一届布衣的字来配小姐的画呢?”
     那常氏看看丫头,就听那小丫头一挺腰杆道:“实不相瞒,这画是要往宫里头送的,至于为何非要公子的字,您看看画就知道了。”
     丫头取过一卷横幅来打开,见那画上是一枝傲雪的寒梅。
     “小姐画了四君子,那兰,菊和竹都已经找到名士题字了,唯独这梅,小姐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今天回家忽然说,冷梅要用铁骨来配,老爷立刻吩咐我和常妈妈来了。公子的字不是铁骨么?”
     季生呵呵一笑道:“过奖。”心里倒多少想明白了。这诸多名士肯为石侍郎千金的画题字,正说明这小姐才学品德的高贵,才能引起正在求贤纳士的皇上的注意。这石家父女在为进宫打铺垫。
     想到这一层,季生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到不因为别的,只是微微感到这一心想变凤凰的石小姐多少和梅花或四君子有些不搭边儿,尤其是那石小姐要他题的诗:何畏雪冷霜侵,暗香玲珑冰心。不因蜂蝶横斜,只待傲骨知音。实在是……,便别别扭扭的说“在小姐的画上题字是殊荣,只是我季生不是什么名士,一届草民,低微的很,怕不配在这画上题字,有辱厚望。还请石侍郎和小姐三思……”
     常妈妈听出季生的话味来了,那脸顿时有些不好看,出来时在老爷小姐面前夸了海口,这可如何回去交差?那小丫头也愣了愣,忽然哼了一声道:“我家老爷和小姐说配就配。公子还是掂量掂量厉害关系,不要推辞了。我明天来取画。”放下画,拉了常妈妈便走,出了院门,那常妈妈暗暗扯了扯小丫头的衣袖,忽然转了个方向,往乔氏住处走去。季生看了看门口角桌上的画,又看看远去的常氏和小丫头,对老管家说:“乔伯,
     我看他们是要搬我舅妈来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乔氏就来了。
     季生将舅母让到房里,没等舅母开口就说:“这石大人和千金是有心机和手段的人,和他们纠缠,将来不会有好结果。”
     “舅妈知道这个,才担心啊,我看等不到将来,你得罪他,眼下就不会有好结果的。”
     季生揉了揉鬓角。
     “舅妈,大不了这功名不要了。”
     乔氏长叹一声,看看季生坚持,也不再勉强,只说了声:“再仔细想想吧。不过无论你做何决定,舅妈都支持。也许你这孩子,还真不适合官场呢”。
     季生苦笑了一下。送走乔氏,已到掌灯时分。季生将画展开,又看了两眼,犹犹豫豫的伸手要拿架上的笔,但见那红梅藏雪,枝干遒劲,傲骨两字忽然跳入脑海,便收了手,倒头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就昏昏然睡沉了。
     再说那常妈妈和丫头回到石府,见过了老爷小姐,支支吾吾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讲。石老爷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识抬举。”石小姐笑了笑:“爹爹不用生气,等明天把画取回来再看。张公公还在,此时不宜和那书生计较。不是昨天在白马寺看到他,女儿还真想不起来用他的字。这梅花是关键,听张公公讲,圣上的母亲,也就是薨了的孝贤太后,当年就最擅长画梅花。所以,如果那书生不肯题字,女儿我也自有办法,多给张公公些好处,就说女儿我敬爱梅花高洁,不肯轻易让这画流出闺阁,故画上一直没有任何名士题字。如何?”石侍郎哈哈大笑。石小姐用袖子遮了口,笑道:“收拾那书生的办法很多,他不是要考功名么?回头爹爹可要好好帮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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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12 10:3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到了巳时,那季生还在昏睡,常妈妈和小丫头在门外等的不耐烦,乔伯无奈的进到屋里去叫季生起身。季生揉揉眼,看看自己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身上盖着被子,不由笑了,如何就这样和衣而卧了?才起来不久,头还昏昏的,那小丫头就冲了进来,打眼就看到桌子上的画,除了梅花还是梅花,一个题字都没有。小丫头恨恨的推了季生一把,很快的卷起了画,和常妈妈气呼呼的走了。
     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季生苦笑了一下,也许这祸事就要来了吧。昨天这趟白马寺去的真是好,搞出来这许多古怪事儿来。想着想着,读书的心思顿时淡了,于是便出了门去,准备四下走走,散散心。这季生怀着心事,低了头,缓缓的在大街晃荡,忽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正是石小姐,便施礼道:“石小姐,小生冒失冲撞到小姐,还望海涵……那个……题画一事……”
     “我是姓石,不过,什么画不画的,你说什么呢?搭讪也没有这样没头没脑的”姑娘瞪了眼睛看着季生。
     季生正要再解释,忽然发现,其实眼前这个姑娘和那记忆中的粉衫子石小姐有很大的区别,俩人只是粗看起来眉眼有几分相似罢了,细细一瞅,皮肤体态,言行举止,都相差甚远,这个姑娘的气质比那石小姐要清雅许多,而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傲模样。季生忽然想起了竺法兰墓前的白衣姑娘,顿时大窘,原来她和石小姐是两个人。忙连连道歉。
     那姑娘一笑,“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书呆子。”
     “失礼失礼。”
     “书呆子,不再家看书,出来乱跑什么?”
     “姑娘说的是,这就回去。”
     “喂,你还真走?故意撞到我身上,占了便宜就跑?”
     季生红了脸:“姑娘,我实在不是有心……”,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男子,笔直身材,拉过白衣女子道:“阿雪,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那女子用手一指季生:“他故意撞到我身上,还搭讪,我不理他,他还没完没了的追着我说话。”

“哥哥,去他家评理去。”
     “好,不送他去官府,就和他家人评理去。”言罢,拉了季生,由人带着,往乔家去了。看热闹的人们乱哄哄的跟在周围。季生气的脸都白了,那阿雪却掩着口偷偷的笑。
     乔伯忙将气呼呼的男子和季生还有阿雪让进前厅,关了大门,将好奇的人们都挡在外边。乔氏慌忙出来,一见这个情形,有些发愣。这姑娘看起来实在是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说自己外甥调戏姑娘,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季生甩开那男人的手,气呼呼的说了一遍经过。那男人撇了撇嘴,哪有女人诬陷男人占自己便宜的,一定是你小子看我妹妹漂亮,想调戏她,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们就去见官。季生也上了脾气,见官就见官!那阿雪忽然贴近男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男子瞪着阿雪看了半天,指着阿雪的鼻尖“你,你……你”的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忽然转身对乔氏深施一礼道:“乔家夫人,我和妹妹自由孤苦,相依为命,将她惯坏了。今天是我们失礼,将来会到府上谢罪。”又冲着季生拱拱手,道声得罪,一把拉了阿雪就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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