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老尸 》

東莪'

4

母亲的记忆飘向了遥远。生前的那些光鲜艳丽，只是对生命无情的交换。

我心情惆怅地站在墓前，牵着蓝。我想要母亲见见蓝，你们是同样的美丽，同样经历了波涛汹涌的巨浪，同样都变得如此平静，孤独。



母亲的墓就像一只缩了脑袋的大刺猬，全身都长满了让人无法靠近的刺。我撩开墓顶垂延下来的杂草藤刺，露出墓碑上刻得简单的文字。周婉月之墓。右下角是我的名字。孝子，周不生。

我和母亲姓，是因为我只能姓周。母亲给我取名不生。她说，她本不应该生我，只因她种下一份情。这份情有多重，母亲没有说。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她丢下那份情，狠心把我抛弃某个角落。这样，母亲也许就不用活着一辈子痛苦。



蓝燃起了亲手折叠的纸钱，她为此忙了一上午。折了元宝，金条，麦杆编成的灯笼。我停止手中挥舞的刀，踩在七倒八歪的枝草上，怔怔地站在墓顶望着蓝。蓝真的很像母亲。她用一支细小的枝桠轻轻拨弄着火苗，空气中飞散起一块块破碎的味道，有一股岁月的痕迹，夹杂着眼泪，让人深思。

蓝说，你母亲会喜欢我吗？

我说，母亲一定会喜欢你。

蓝有点兴奋。她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当然真的。因为你们都是一样漂亮。

蓝举起头。我看到她抑郁的眼神变得明亮。

蓝说，春天什么时候来？又会停留多久才走？

我说，也许一生，也许几天，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是下一分钟。

蓝微笑。



5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前几天，我上山砍了许多竹条，在屋后圈了一小块空地。种了青菜，还有一株从城里买来的樱花。

蓝每天都给小樱花浇水。她对我说，樱花看似脆弱，其实她很坚强和善良。只要你对她好，说不定她会在某一天清晨开出美丽的花香，来回报你。

我说，生命都是善良的。

蓝说，可惜善良的背后总有压抑的无奈。比如你的母亲。

我说，母亲是硝烟下的孤城，被生活和命运团团围困。然后承受着狂轰乱炸。

蓝说，那是她爱得太深。她无法选择逃避，也不愿意去逃避。直到有一天把自己摔得遍体鳞伤，才发现死原来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我说，死真的可以解脱吗？

蓝说，你改变不了生存的涵义。死，也许还能留住一份长久的美好的记忆。



死，也许还能留住一份长久的美好的记忆。

東莪'

蓝还是每晚都会做同样奇怪的梦。和以前不同的，她现在不会对我说梦里的故事。

半夜醒来，听风带过树叶的声音。路过门前的小溪，田园，树林，来到光秃秃的石头山，和坟墓里的人细细轻语。

我站在不远的山顶。蓝不让我靠近，不让我听她和死人的对话。山顶的风好凉，凛冽得横冲直撞。当它们擦过皮肤的时候，感觉就像和鬼魂的亲密接触。我全身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蓝一般都会坚持说好几个小时。

天色微明，蓝朝山顶向我招手，示意我可以下去了。这时，她都是一脸的疲惫和憔悴。看到她这样，我好心疼。我想我应该阻止她这种看去不是很正常的举动。

我说，蓝，我们回城里吧！离开这个满是伤痛的地方。

蓝说，就这样走了。我对不起父母。

我说，他们都已经死了。如果他们在天有灵，只会祝福我们。

蓝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她低低地说，等过了清明节再说吧！



6

清明节终于来了。天空下起了小雨，像松针一样细，斜斜的铺天盖地。

蓝一改往日的阴沉。换下喜爱的黑装，穿起清秀的丝质连体裙。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床前，微笑着摇醒了我。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闻到一股清新的葱花的香气。我接过蓝双手小心递过来的面条，发现碗底鼓鼓的，我猜想那一定是蓝给我下的鸡蛋。我幸福地捧着碗，开始自责一起的日子，都是蓝在照顾我。

蓝说，早上王奶奶送过来一只老母鸡。我炖烂了，你在起来吃。

我说，王奶奶人这么好。可惜儿子去年出了车祸走了。

蓝感伤地说，王奶奶没了儿子，不是还有我们吗？



蓝就是这样善良。她活着就想把希望带给身边的人。我常常想，如果哪一天她给不了自己希望，她会怎么做？



蓝轻柔着面团。她的手很白，能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我呆呆地看着她的手，忘了手下的野菜还未剁碎。蓝挖了好多的野菜，而我却一无所知。

蓝说，饺子煮熟了，你给王奶奶盛一碗。

我说，我们请她一起过来吃吧！

蓝笑笑，说，这样也行。

好久都没在一天内见蓝笑了这么多。她笑起来很好看。可我不知为什么？心底反而高兴不起来，一直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斟满王奶奶自酿的米酒。我喝了一点，蓝也喝了一点。几杯酒下肚，蓝苍白的脸露出了醉意的红晕。她眼睛朦胧地望着我。

我说，蓝，你真漂亮。

蓝微笑说，能抱我上床吗？

我起身。抱起蓝柔软的身子走进房间。

東莪'

7

几年后，我带着妻子回到了老家。妻子不是蓝。她从小生活在城里。我们刚结婚。

王奶奶给我开了门。她老了好多，头发全白了。我走后，王奶奶替我照顾家里的一切。

我来到当初和蓝睡觉的房间，一切和走时一样，丝毫未变。我沿床坐下，拿起枕头抱入怀中，上面好象还残留着蓝的味道。那种独特的淡淡的发香。我想起了那天晚上。



一阵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睁开眼。

蓝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着话。她说，爱是无法控制的东西。有了开始，就注定难以结束。

......

她接着说，我的爱给了一个人，失去他，我会生不如死。

......

我悄悄地爬起身，*着身子，光脚踩在地上。我看到蓝的双肩在那里颤抖。她哭得很小声。我走了过去。

干净的镜子里，我首先看到蓝的眼睛红红的，满脸都是一串串泪痕。我站在她身后，旁边是蓝的父母。四张脸，拥挤地同时印在一面不大的镜子中。

蓝也看到了我。她不知所措地惊叫了起来。

我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就像一下坠入了深海，变得无法呼吸。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在冰冷的雨中。下了好久的雨，都不曾停过。

蓝一直躺在身边，冷冷的，比冰还坚硬。



8

法医的话令我吃惊。他说蓝已经死了好久，还拿出一封折叠成很小的所谓蓝的遗书。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我情愿在被爱中死去，也不想在真相下活着。

如果我和你有缘，我们将相遇见盛开的樱花树下。



清秀的字体，简单的语句。过了好久，我也不知道蓝所说的真相是什么？但我想，那也许已经不在重要。



妻子在屋外大声地喊我。我莫名地跑了出去。

屋后的菜园子早已经不在。妻子手中捧着粉白色的花瓣，兴奋地站在樱花树下，跳起了优美的舞姿。

妻子说，樱花开得真美。

我说，是很美。风一吹，大片大片地滑落。

蓝曾经说过，樱花是善良的。你对她好，她也会回报你美丽的花香。

我真的好想对蓝说，樱花开了，我回来了。你是不是也把眼泪化作美丽的花瓣，用来传达你我之间的承诺。

君子

写的不错,楼主帮你顶拉   但是这些事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