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后期,家乡当时有一片城区叫老家族。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得此名。经过几代的时间房屋早已破败,只剩下半山的几间屋前后相连,而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老家族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一切似乎都没了秩序,而这片破败的房屋更像是被遗忘的角落。要不是找房困难她怎么也不会选择这里。第一次来到这里,周围杂草横生,门前土路崎岖,就连房前屋后仅有的几家也是屋檐低矮,两排房中间一条狭长的土路稍稍抬头就会被伸出的屋檐碰着,实在不是一个好住处。看到这番景象她心理不仅一阵懊恼,但最叫她迟疑的是门上赫然贴着两道封条。 当时动乱期间屋子被封是常见的,尤其是这片屋区年代久远,不一定住过什么人物被封也就自然没什么奇怪。 她横了横心一把撕去封条抬脚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什么异样似乎没有多少灰尘。有的地方居然还残留着人住过的痕迹。 里间炕上还铺着一条大红的枕巾 , 厨房的用具也一应俱全。 莫非有新婚的住过 ?她的心里嘀咕着,也许是搬家搬得急也许被人抄了家,想到这她轻声叹了一口气,那个年代还有什么是说的准的事情?她的丈夫本来是某县级干部,前途无量,文革一来却由于成分不好被下放去乡镇改线,只剩下还没满月的儿子和她。家里被人抄了三四回, 砸砸烧烧统共没剩下几样像样的物件,她也带着儿子住到了这荒村野郊。不免心下凄然, 眼中落泪。忽然想起里间炕上的儿子 ,赶忙进屋。可是走到厨房门口猛的撇见那窗口上似乎有一张人脸向里窥视,脸上还挂着隐隐的笑意。 她后背一惊赶紧回头一看却只透过窗子看见院子里那盘石磨静静的安放在那。仔细一看那木头窗子边缘参差不齐泛着风吹日晒的棕黄,一层一层的木削像翻开了的皮叫人恶心。她来不及多想就冲进了屋里。
夜惊魂
夜色慢慢涌上来像一张口吞噬了天与地的边界。乡村的夜格外的静,只有偶来的几声犬吠听了让人心惊。身旁的儿子已经熟睡,睫毛上还闪动着几颗泪滴 。厨房里有一口破旧的水缸,白天她就发现里面满满的一缸水。也许是缸太深黑黝黝的不见底,似乎会猛的窜出什么东西似的。她将水缸里的水换了,倒不是急着用而是她记得老人说过旧屋里的水是不能留的。水属阴,房子没有人气久了难免会聚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她起身拉亮了灯泡,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夜幕。咚咚!两声急促的撞击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咚咚 咚咚 响声继续持续似乎更加激烈,她感到浑身的皮肤都紧绷起来,是什么人 ?在这里他什么人都不认识,如果是邻居不会这么晚拜访,如果来者不善那年久失修院门能禁得住这般撞击吗 ?她越想越怕一骨碌爬起身来,下地想找件可手的家伙哪怕自己出了事屋里还有没满月的儿子!佟佟 佟佟屋外的撞击声有节奏而激烈,每一下似乎都撞击这她的心房。拿着铁锹的她慢慢向院门口走去,可是随着声音越来越响她手中的铁锹突然掉到了地上。她的心也随之快速的跳动了起来,因为她听出了响声是用头重重的撞门的声音,可是又是谁用头撞门,更可怖的是门虽然被撞得咚咚响,但是纹丝未动!!!是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除非门外不是人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上唇贴着牙龈下不来。恍惚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只记得佟佟声持续到后半夜,天明时方才退去。那一夜的声音每一声都如针挑动着她马上崩溃的神经。
墙角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的天幕,她拖着一夜未睡疲倦的身体做了早饭。临近中午惴惴不安的她还是没能理清头绪,昨晚到底是谁?这时邻居的李嫂正在院里洗衣,猛然抬头看见她,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容甚至可以说还带着些许苦相。李嫂大概30多岁头发却早已斑白,人很瘦,脸颊深陷颧骨隆起,青白的嘴唇深深的几道裂纹渗出丝丝血痕,竟带着些肃杀之气。尤其是刚才那出其不意的一笑让人陡然生惧。此刻她正在想着怎么搭话以询问一下心中的疑问。可是李嫂似乎早已知晓她要问什么还是抛给了她一个苦笑端着衣服转身进了屋里。
傍晚时分天阴沉起来黄沙滚起,整个院落寂静而神秘,不到一刻竟骤雨疾风铺天盖地而来。狂风卷着雨丝如皮鞭一样狠狠抽打着窗户,整个天黑沉沉的从上而下,似扼住喉的手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孩,心理却止不住的凄凉,丈夫不在身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今晚又不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夜深,只有淅沥沥的雨声。而这雨声愈发衬得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时身旁的儿子突然睁开了双眼,先是预知一般将整间屋子环视了一圈。突然,用小手指着墙角的房梁下侧放声大哭,抽噎不住声音惊惧而悲凉。这哭声瞬间划破了这宁静的夜,她翻身坐起迅速抱起儿子不住哄逗可是孩子的眼一刻也未离开那墙角,杏仁般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似乎有什么难以名状的物体就在这他的面前惨笑。也许是从搬来就一刻不曾安稳,也许是孩子的哭声使她悚然。她的身心已到了崩溃的边缘,隐隐中感觉到就是那张脸,那张在窗口窥视面目模糊的脸,就在这屋里注视着她,脸上带着似有非有的笑容。可是她看不见,这时突然她感到脚腕处冰凉一片似被蛇缠身却又动弹不得。但是马上她就感觉出这是一个人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脚腕,五个手指的关节都感觉异常清晰。但不消一会这种感觉便消失了。她坚信这里一定除了她还有其他的人,不,那不能称之为人!她看不见可她的儿子能看见,颤抖得小手从未离开过墙角,透明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惧。她突然愤怒起来,她不允许别人伤害她的孩子,谁也不行!她疯狂的绉起扫帚冲向墙角拍打着谩骂着,把这些天来的恐惧化作无尽的愤怒,儿子的嚎啕大哭声和她的拍打声响成一片,打破了这村庄的宁静!当凌晨微露天光的时候墙角的东西才慢慢退去。儿子也慢慢停住了哭声带着已经哭哑的声音睡去,整个瘦小的身体还微微的颤动。她突然胸腔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悲怨,恨谁,怨谁,她亦不知。折腾了一夜整个人如同水洗了一半。她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死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她快步来到李嫂家,李嫂一家正在吃早饭对她的到访似乎略显惊讶,但也起身热情的迎接。她开门见山的问起了这两天发生的怪事。李嫂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欲言又止,脸上阴晴不定。“这件事,李嫂开口说道,这种事我们外人是不好提的,你们什么房子不好找偏找来着。咳,不是我不跟你说只是那房子里的东西太厉害。”说到这李嫂并不看她只是将眼睛向别处看去,“先前住过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也是个男孩大概也就有个三四岁。来了不到半年那孩子竟然淹死了,那叫一个怪事。”李嫂接着说到。“听说那孩子就在厨房的水缸边玩,孩子还没有水缸高,把这缸沿往里看,眼看着双脚就离了地,就像被什么拽进去了一般。扑通一声就再也没上来。孩子他爸眼看着掉进去转眼捞上来就没气了。尸首青白 青白的身上的皮都泡胀了好像死了很久了一样。可怜呀!你说,你说这不是怪事吗!”说到这李嫂那青苍的脸上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气。后来呢?她赶忙问道,后来呀“ 咳! 死的死疯的疯,孩子他娘从地里回来就疯了,后来就都搬了。”听到这她想起了家里那口大水缸 ,乌青的边缘 黝黑不透明的井水, 天呐! 她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看来,为今之计就是早点搬走,可是今晚怎么办?李嫂这时从自家的炕柜里拿出了一匹红布,说道;“晚上睡觉后把这个给你儿子盖在头上他就看不见了。明天赶快搬吧,那东西厉害着呢。别的什么也别说了。”从李嫂家出来正是中午,大太阳下她也觉得自家的院子鬼气森森。晚上依李嫂所言,一夜无事。第二天她便打包了行李抱着儿子回了山东老家,临下山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屋子似乎与其他屋子并无两样,只是更显破旧一些。但猛的一看房角处似乎有女人半掩着面在看她。她大叫了一声跌跌撞撞跑下山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几年后那片屋区拆迁,她也听说了关于那幢房子的故事。文革伊始的时候一对新婚夫妇入住,男的因为是地主出身被工宣队打死在房后的山上,尸首烂了一个月都不让收,面目全非阵阵恶臭。最后才一卷草席扔到了乱坟岗。女的怀着孩子吊死在墙角的房梁上。从此每到夜晚总有怪响。
多年以后她想起这段经历似乎也还在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