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伤

foxese

第一章 花谢  
若将人间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我是小夭。我娘解释，因为当初我一出生开口就是“YAO，YAO”，所以就取名小夭。小夭这个名字实在没什么创意，但是你想，要是那时我很不幸地脱口而出“WANG，WANG ”，那起不是要变成小狗了，谁叫小夭我是混血的有不定因数，所以就不得不佩服我的先知先觉。   
和大部分人不同的的是我的身上还流着另外一种血，妖王之血。我的父亲是一只修行极高的九尾天狐，他是妖界的王，故称妖王。由此可得我不是一般的小妖精，我可是有着妖王之血的天狐。  
关于我爹，记忆中我没多少印象，虽然他跟我们生活了三年，可是那三年我正在吃奶学走路拼命成长着准备成为将来妖界或人界的栋梁，谁叫小夭我有两界的护照，根本没有什么精力去理会他。不过还好有我娘，我娘从小到大，就不厌其烦地给我讲她与我爹之间的故事。  
我娘讲得很祥尽，从恋爱史到新婚到爹的离开，我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书名我想过了，就叫《父亲和母亲不得不说的故事》。我娘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成功地抓住我年少无知的心，总是在我要睡觉前，把她和爹之间那比山路十八弯还曲折的人妖之恋当成民间神话故事讲给我听，在那里，娘在我心中成了一个勇于挑战世俗，追求自己幸福的时代先锋，爹是一个从天而降神出鬼没的多情的翩翩狐妖。这种夜夜的洗脑，导致了我对爱情的疯狂崇拜，就这样告别了我童真无邪的纯洁年代，掉入了爱情这个罪恶的魔爪里。基本上，我懂得自己吃饭，就已经开始策划着如何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于是我就经常期盼我爹的到来，盼望着那娘所说的那种天空中飘着绯红的桃花雨爹翩翩的从天而降，诗一般的华丽画面是怎样的一种视觉冲击，可是爹依然没有出现。不过这并不能影响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在娘的荼毒下，爹已经完全被神化了。在和娘一起等待的日子里，爹在我心目中变得越来越高大。常梦中看到十六岁的娘在桃花盛开的时候遇到爹，桃花飞舞，淡淡的桃花舞动编织着春之曲，娘青涩的笑，爹高大模糊的身影和温柔的眼神。娘为了父亲，离开了家，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了一个隐居山村的农妇。爹和娘共同生活了三年，仿佛忘记了妖界的事后来  并有了我。但妖界出了事平静的日子过去了，爹不得不回去，他和娘约定一年之后，一定会回来了。  
现在我已经八岁了，五年过去了，可是爹仍没出现，娘为了爹的承诺一只在等着爹。我感觉只要爹回来，娘就会快乐起来，而我也不会再被村里的那些小孩欺负。有时候我甚至能从娘的描述中，想象出爹的样子。我对娘说，爹就像幽灵一样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看不见。这个说法虽然有点恐怖，但是我的真实感受。娘总是笑而不语，深深着望着远方，一脸愁怅，虽然我还小但是还能感受到娘的不开心。后来我明白那种淡淡的悲伤是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人知何处去的悲伤。  
娘喜欢桃花，因为娘第一次见到爹是在桃花树林桃花雨。在等待爹的五年里每个月都会种下一株桃树，没一棵都粘有娘的眼泪，娘的那样子那我非常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我所深爱的娘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这种感觉，那时候后我都有点恨爹了。  
五年下来，我家旁边都成了一片桃花林了，参差不齐的桃树，是娘满腔的思念还有深深的悲伤，更有深入骨髓的寂寞。桃树是煸情的植物，满眼毫无美感的桃枝中，我酿量出多愁善感这种少女怀春般的情绪。浸泡在在这种略带忧伤的幸福中，我快速地成长着，成了一只爱思考的小狐妖。我八岁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无奈这种东西，我开始有保护人的欲望。我要保护娘，让娘不受任何伤害，即使是爹也不行。这种保护欲泛滥成灾，娘却说是她的幸福所在。  
春天到，桃花开，思念的季节又来到。基本上我身上一点点的诗意，也是被桃花林给逼出来的。我习惯把春天称作思念的季节，感叹思念是个魔鬼，有形的悲伤，打不倒的怪物。今年的桃花特别红，像火一样鲜艳。我固执地认为，我家桃花的美丽是靠娘的思念浇灌出来的。桃花再美丽，过不了多久，也会谢掉。娘和爹的感情会不会也随着时间而消逝？这个问题对只有八岁的我多少有些深奥，我有权拒绝回答。
早上醒来的时候，娘给我扎头发，用的是粉红的丝带，其实我更喜欢翠绿的丝带，那和我的眼睛很配，看起来更有生命力。娘扎完之后，夸了我一下，说：“小夭最漂亮了。出去玩吧！”  
我点点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我知道娘要去桃树林，娘不会带我去的，她不想我感染到她的悲伤。  
我弄得一身脏乱的回来了，我又和村里的小孩打架了。他们和我不和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没有爹，另外一个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浅绿色的，而他们是黑色的。他们说我是妖怪。事实上我确实也是妖精，可是别人这样骂我我就很不舒服，好像当妖是多大的耻辱，典型的种族歧视这么小就这么恶劣，这都要怪山村的教学质量不行。在我心目中，当人才是这世界上最可耻的事，人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长着两只脚的魔鬼，谁叫小夭我也是生长在山村的。说实话，在这个村庄里生活了八年，我可是一点坏事都没做。可是村里的那些上点年纪的三姑八婆，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起初远远地骂着，后来石头都扔过来了。那些小孩本来也蛮喜欢我的，毕竟我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而且还是天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倾国倾城，一代红颜祸水的资质了。可是那些更年期的老女人老男人，竟不许他们和我玩，还进行来灭绝人性的洗脑，灌输我是妖，人妖不相容的思想，最后他们见到我，跑就跑，竟有的居然哭了，这么让我很生气有那么可怕吗？搞得有时我还得去安慰他们。后来他们也不觉得我可怕了，胆子大了，就来欺负我。  
结果是我通常一人力敌四五个人。刚开始我总是被打得没有妖样，后来是他们被我打得没有人样。在打架方面，我可是专家，首先要势如破竹，然后要声东击西，最后要大浪淘沙。说真的，有时我都觉得我打起架来，简真是个天才，力与美的完美结合。从小到大我跟村里的小孩交流的唯一方式就是拳头。几年下来，我成了村里不败的格斗小天后，很有流氓的气质。也养成一看到别人在动手，就条件反射性的出拳。这习惯误我一生， 这群十恶不赦的两脚怪物！  
回到家，娘不在，我赶紧跑到桃林去。远远的我看到娘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件白色的袍子，看起来貌似很名贵，起码比我的布衣好多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背面风吹过，扬起袍子，桃花欢快的跳起舞来，娘在旁边，桃花雨，貌似高大而不失温雅渐渐的跟我的梦镜重合，我慢慢的走过去，心里扑通跳得厉害，只听到到娘说：“我们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我突然跑过去喊：“娘——”  
那人回过头来看我，我呆住了，那是爹，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气宇轩扬，英俊不凡。我当下的反应是看了看我弄脏的衣服，感觉完了，给爹的第一印象一定很差。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临危不乱，我把脸一遮，说：“你看不到我。”然后呼地跑开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边跑边想娘那句话时什么意思。正跑着，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风刮起来了，我回头看桃花林，桃枝群魔乱舞，桃花纷纷飘落，爹张开双手去拥抱娘，可是娘竟退后一步。  
有些奇怪，但是我仍向前跑着，风来了，不怕，有爹。  
回到家我换赶紧换衣服，又洗了一把脸，弄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坐着等爹娘，心想着我要把 爹带到村里的小孩子面前。我已经开始想象他们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两个鸡蛋的样子。  
结果就是娘他们回来时，看到我一个人笑得一脸白痴。  
“小夭，这是爹。”娘平静的说，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冰冷没有往日的温柔，太兴奋的我并没有多注意。  
“爹。”我高兴地叫了一声，稚嫩的声音掩饰不了欢快，偷偷地用眼瞄他。  
爹蹲下来，捧住我的脸，许久才说：“小夭，我的小夭。”爹的手很大很温暖，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有些沙哑，带着些疲惫，他的眼睛装着满满的父亲的慈爱。这是我的爹，我的爹，我的爹回来了，一切都好了。  
一脸幸福的我和爹都没发现一旁的娘，眼里流入出深深的悲哀、不舍、痛苦和一种说不明的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太幸福了，鼻子一酸，眼泪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下来了。我从来都不认为我还可以哭成这样，以前被村里的小孩打得多惨，我都没哭成这样。娘说过，眼泪是没有用的，尽管她也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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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等敲锣打鼓的声音完全消失在我们居住的小山坡里，爹才出来。他把我抱在怀里，坐在地上，倚着桃树。我们的目光都有些呆滞，感觉像两个被全世界人民抛弃的孤儿，无助寒冷。我和爹一直都没有那种父女五年没见该有的生疏和距离，反而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那泛滥成灾的保护欲此时已经转移到了爹身上。那个娘再嫁的日子，我们无言的安慰彼此。看着落日染红山坡，看着皎月淡妆上场，最后我竟迷糊地睡着了，而且竟什么也没梦到。娘说过，我不是一个会懂得悲伤的孩子，只会记住快乐。我说这句话其实是安慰我自己，基本上我是个没心没肝的妖，什么事情只要说睡醒什么都好了。娘为什么离开爹，我不明白，也不追寻。有时脑中会闪过爹离开了娘五年，娘要离开爹一辈子这个可怕的念头，我摇头甩掉。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有了爹，可是没了娘。关于娘的离开成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大疑问。

　　醒来的时候，我身上披着爹的袍子，很温暖。爹走在桃林中，手抚过一株又一株的桃树。桃花一夜之间全都谢掉了，我踩着落花，一阵心痛，又忍不住想，不知道过早谢花的桃树会不会结果子。

　　“62棵。”我和爹同时开口，都笑了。爹的眼睛深深地陷下去，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恨爹吗？”

　　我摇头，说：“我经常见到爹。”

　　“在哪里见到的？”

　　“娘睡觉前会跟我讲爹娘的事，然后我在梦中就看到爹了。梦里的你跟你一模一样。”  

　　“我都在梦里做了什么？”我看到爹的眼睛有些喜悦和欣慰。

　　“帮我打村里的那些整天欺负我的小孩，每次都是爹赢了，然后爹带着娘和我去摘桃子。” 那时候爹总是像神一样从天而降，刷刷两下就把村里的小孩给放倒了，很是英雄。我看着憔悴的爹，感到现实与梦为什么总是差这么多。

　　爹摸了一下我的头，说：“好孩子，爹带你回去妖境，教你法力，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了，好吗？”

　　我点了点头，昨天要到新世界的欣喜感已经不知去向。看到小山坡下面几个小黑点，是村里的小孩，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哼，我才不会想你们的。

　　爹也望着小山坡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房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过了许久，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爹指的是娘嫁的那个人。我想了想说：“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平时呆呆傻傻的样子，对我们很好，也不像其他村民见到我就躲，是个好人。”

　　爹若有所思的点头，说：“小夭，我们该走了！”

　　“等一下。”应该跟他们说一下，到底打了五年的架。我想起藏在桃花林的笔墨，娘有时候会在这里教我读书写字。找到了，都在那，爹也凑过来看，我找到毛笔，写道：

　　阿依，大黄，二狗……

　　我是小夭，我要走了，去一个人间圣地，你们当然不会知道那是哪里。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当然不会想你们的。还有，如果道天哥哥再来到我们村里，告诉他，我会想他的。

　　我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写的。看了看手中的笔，阿依一直希望有枝笔，就送给他算了。又继续写下。

　　这只笔送给阿依。希望你以后好好读书，不要整天就会打架。再见了！格斗小天后小夭书。

　　等墨水干了，用石头压好。他们要是来桃花林就会看到的。

　　做好这一切，我看到爹正拿着一堆纸，还有一条手绢。手颤抖得很厉害。纸上写满着“夜枭一”这三个字，整整厚厚的一大叠。手绢上绣着一只雪白的九尾狐狸，微闭着眼睛，出神地看着正在飘落的桃花。

　　我看了一下，明白了，说：“娘总是在教我读书写字。我练字的时候，她在旁边陪我。我学的第一字是枭，娘不是写枭一，就是夜枭一，以前问她是什么意思，她总是说这是秘密，昨天才知道原来夜枭一是爹的名字。”

　　我看着爹颤抖着把纸和手绢收进怀里。我想起娘给我做的小香袋，赶紧给它装了满满一袋桃花，放好，心想，以后看到它就象看到娘一样。
　　抬头爹笑着摸摸我的脸，把我背起来，说：“以后爹会陪你的。抓紧了，爹要带你飞了。”

　　我躲在爹宽阔的背后面，看着小山坡离我们越来越远，渐渐地看不见了，风从耳边掠过，凉嗖嗖的。我和爹穿过了一片云彩，又穿过了一片，三片……最后我眼睛都有些花了，闭着眼睛和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爹，那里好玩吗？”

　　“还不错，你会喜欢那里的。”爹的声音有些沉重。

　　“我会听话的。爹，你怎么才能和娘在一起？”

　　“或许人与妖能够和平相处才有可能。”

　　“爹……”

　　说着说着我又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爹告诉说已经到了妖界的地方了，现在站在妖王族的领地青丘山。我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宫殿门前。爹蹲下来，看着我，一脸严肃地说：“小夭，在那里会见到很多不认识的人，他们可能都不是那么友好，甚至可能会凶你，吼你，你害怕吗？你会逃掉吗？”

　　“不会！娘说过，别人凶，吼你，说话比你大声，是因为心虚，其实他们心里更紧张。”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有那种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和镇定。

　　“小夭真聪明！我们进去了！”爹很满意又有些心疼地看着我。

　　我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拍拍衣服，挺起胸膛，爹牵着我的手一起进去了，感觉像走过另外一个战场。

　　宫殿很大，横梁下挂着光彩艳丽的绸缎，绸缎上锈着形态各异颜色纷繁的天狐，下面缀着美丽的流苏。一个又一个的圆月门上挂着用珍珠美玉串成的帘子，风吹过，叮当叮当很好听。宫殿上很安静，偶尔走过来的丫头士兵也是穿着华丽，美丽不凡，低头向爹问好，说：“妖王殿下。”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我正感叹妖王族真是奢侈，爹低声跟我说：“到了。”我抬头看到一个横匾上写着“天狐殿”三个字，匾上还画着一只十尾天狐，雪白的毛发，翠绿色的眼睛，笑呤呤地着着我，似乎还朝我点头。我正想看个明白，却已经走走过大殿，大殿里已经挤满人，全都看着我和爹。

　　爹从容不迫地走过最中间那个位置，把我拉在旁边，看着我，眼睛里满是鼓励。我冲他眨了眨眼。他不舍地放开我的手，坐下去，看着下面，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而生。

　　我不禁庆幸爹是我的父亲，而不是君王。我看了看下面的人，不禁一阵气孚，感觉特自卑。看人家长得多有妖的气质，跟他们站一块我简直一个丑小鸭。以前我还挺陶醉自己长得还不错，现在才知自己是万花丛中一棵狗尾巴草。不要说他们个个天仙下凡，光彩照人，而且各有各的风情，仪态万千，哪一个不是极品美女，绝对俊杰。特别是他们的眼睛，或柔情似水，或寒煞逼人，或热情如火，但无一不闪着妖异的光，让人迷幻，沉迷，无法自拔。我的头开始有些昏，他们的眼睛会让人失掉神志，感觉有些站不住了。一股冰凉缓缓进入，视线渐渐又清晰起来。

　　“不要一直看他们的眼睛。”脑中传来这样的声音，是爹。

　　“我也不多说，这是你的八妹，也是天狐族的八公主，小夭。”

　　爹看着我，我走上前去，说：“我是小夭，以前都住在人间，妖境的很多事都不懂，希望以后各位哥哥姐姐们能够多多教导。”

　　看我嘴多甜。我不禁有些得意。

　　然后爹为我介绍在场的人，我始终保持我可爱友好的笑容，虽然脸笑得都有点僵。

　　“这是大哥天赤，在年轻一代中他的造诣最高。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爹指着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块温和的暖玉，微长的留海遮住右眼，另一只眼睛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左眼什么样就不知道了。他微微点点头，态度不亢不卑。

　　“大哥好。”我向他问好。

　　“看她那句大哥叫得多甜，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分。”旁边一个的女人恶声恶气地低嘀。那人柳月眉，樱桃小嘴，一对丹凤眼很是有神，外面套着一件薄纱，全身上下披金戴银。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她特有独蛇美人的气质。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金蛇族的，是爹的三夫人拂晓夫人。真是浪费拂晓这么有诗意的名字，她总是和我对着干，每次碰到她，我都有种白天变黑夜的感觉。

我忍，不与你一般见识。

　　“这是无橙，你的二姐。”这看起来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件橙色的衣裳，很朴素，娥蛋形的脸很完美，可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简直一块千年寒冰。她看着我跟看空气没两样。我怀疑她眼睛是不是瞎了。

　　“无橙姐姐好。”这帮人是不是没家教，连个礼貌都不懂。

　　“这是黄印，你的三哥。”人如其名，十七岁的脸蜡黄蜡黄的，缩着脖子，很不安的样子，在众多光鲜亮丽的兄弟姐妹中，最不突出。他是拂晓夫人的儿子。

　　我正纳闷着他不是是极度营养不良，他冲我笑了，低声说了句八妹。

　　他笑起来，牙齿很白，嘴边有个浅浅的酒窝，整个人阳光了许多。这是在妖境第一个对我比较友好的人，我当时比在沙漠里见到水还感动，差点冲过去抱住他。不过情形也差不多，我抓住他的手，眼泪汪汪地叫了声：“三哥！”简直跟乞食的小狗没两样。

　　黄印一脸不好意思，那个毒蛇美人重重咳嗽了一声，狠狠瞪向我们。

　　我放下手，感觉又充满活力和希望，爹也冲他笑了。

　　大殿地气氛仿佛轻松了许多。

　　“我不承认。”如同晴天霹雳，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殿里一下降了好几度。

　　这个声音我有点熟悉。一个穿白色素服的女人率着一大堆丫头浩浩荡荡地走进来，脸色铁青地如同我欠了她钱，人还没站稳，目光就狠狠地杀过来。这个人我怎么能忘记，四年前，她突然跑到小山坡，先是用尽一切恶毒的语言辱骂我娘，告诉我爹对我娘根本没有感情，挑拨我娘和爹的感情，甚至逼迫我娘自行了断。不要以为一个四岁小孩不会记恨，小孩的仇恨总是来得更加强烈。我跟材里的小孩打了五年的架，但也没有记恨过他们，但是这个女人，让我知道什么是仇恨，我恨她。

　　爹有点措手不及，笑容可掬地说：“小夭，这是姑——”

　　“我认识她。妖王族的公主，妖王的姐姐，无人不知的千羽。千羽，四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爹一脸诧异，吃惊地看着我，看来他并不知道千羽来找过娘的事，问：“姐，小夭怎么会认识你？”

　　“你没问你，你还敢问我。你怎么把这个小杂种带回来了？不要以为把她介绍给王族的人就会得到承认，我不承认有这个所谓的八公主。”

　　“我也不需要你承认，告诉你，我也不承认你是我姑姑。”我还没说话，你狂什么狂，比声音大，我大声地喊。

　　“你——”千羽气结，一个巴掌呼地甩了过来，我的身体一下子飞得好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打我，你这个丑恶的女人。

　　“今天我替妖王族灭了你这个杂种。”

　　千羽眼露杀机，又要扑过来，爹飞身过来，抓住她的手，大喝一声：“圣女，请自重。”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说：“当年你也是这样打我娘的。”

　　爹脸色大变，直盯着千羽，问：“你去找过幺幺？当年去找幺幺的是你，不是玉灵。”

　　千羽有些惊慌，声音软了下来，低声道：“枭一，你先放开姐姐的手。”

　　“回答我，有还是没有？”爹的声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千羽无奈地点头，柔声说：“枭一，姐是为你好……”

　　爹脸上的神情有些绝望，挫败地推开千羽，喃喃自语：“我被我最信任的人给欺骗了。你就不怕我恨你一辈子，姐，你好狠。你这样对得起玉灵吗？”

　　千羽听到玉灵这个名字，像被雷击傻一样，刚才的气势磅礴一下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恐惧，低头不语。

　　爹走过来，抚摸我已经仲起来的脸，柔声问：“疼吗？”

　　“不疼。娘说过，被打者疼，打人者更疼。可是我一直不明白。”我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我可不是原谅她，今天她打我一巴掌，改天我要给她一拳。

　　“被打者疼，打人者更疼。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原谅你？”爹看也没看千羽，有些嘲讽地问。

　　千羽一脸诧异，眼中有些惭愧和内疚还有深深地痛苦。原来你也会痛苦，痛苦去吧，一个人去痛苦吧。我恶狠狠地想。

　　“左使者。”

　　“在！”

　　“传我天令，通告妖境，妖王族封八公主小夭为桃夭公主，拜玄女为师。”

　　全殿喧哗一阵，各种声音响起，千羽难以置信地看着爹。

　　爹拉起我，威严地扫了殿内一眼，顿时一片寂静，说：“从今天开始，这件事如果有人再敢多嘴，我就让他再也说不出话。如果有人对桃夭公主不敬，就是对妖王不敬。”

　　爹带着我离开，留下一群各有所思的人。我又高兴又伤心，为有这样有魄力的爹骄傲，伤心原来妖境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娘，如果你知道是这个样子，还会让爹带走我吗？

　　桃之夭夭，何时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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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本神
我躺在床上，摸了摸刚才被打的脸，爹帮我疗过伤，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爹告诉我以后要学着一个人睡觉。爹问我怕不怕，我很大声地说，不怕。可是现在一个人面对着这什么东西都有却显得空荡荡的房间，我心里都毛茸茸的。

　　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八年加起来多没这么多。好不容易盼到爹回来了，可是娘又嫁给了别人。以为来到是自己地方的妖境，哥哥姐姐看起来也不像哥哥姐姐，冷的冷傲的傲的，还有那个俗气得要命的女人，尖酸刻薄的，最要命的是还碰到恶女人千羽，还是妖境的圣女，不容易对付的样子。今天算是报了仇，可是哪天她又杀过来，太可怕了！

　　我躲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被子很厚，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冷。以前娘总是和我睡觉的，把我抱在怀里。我突然想娘现在会不会抱着其他孩子，不过好像教书先生没有孩子，还好，庆幸一下。该不会娘现在也一个人睡不着，想着想着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了，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心里一阵委屈，我又没想哭，掉什么眼泪。不过还好没有人看到，不然爹会伤心的。娘说过，自己哭的话，那些关心你的人也会伤心自责的。

　　我咬住枕头，眼泪仍不听使唤的直掉。

　　“你在做什么？”好阴冷的声音！我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面前站在一个年轻的女孩，长长的头发用一条红色的带子简单随意高高的束在脑后，略显清瘦的瓜子脸，英气十足的眉下面是对水灵灵的眼睛，鼻子挺得有些骄傲，接下来是看起来很倔强的嘴。她穿着一件火红色的衣服，抱着胸，傲气十足地看着我。一只燃烧的火凤凰。

　　先杀杀你的傲气，我用我最无知最真挚的声音喊：“来人啊，不知哪里跑来一只会说话的火鸡。救命啊！”

　　那人一脸气急败坏，捂住我的嘴，恶狠狠地说：“再喊，就把你哭的事公告天下。”

　　“你不回答，就把你哭的事公告天下。”

　　卑鄙！我很不情愿地开口：“你刚才不是叫我不要说话。”

　　“我叫你不要喊，没叫你不说话。刚才你在做什么？”

　　“咬牙切齿，我正换牙，牙痒。”

　　那人听了我的话，竟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很清脆很好听，可是看起来很欠扁。她盯着我说：“还真倔，你就是桃夭公主吧，我是你的师父玄女。”

　　不会吧，我的师父竟是这种德性，有没有毛病，夜深人静的穿得像火鸡一样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但我还是极有修养毕恭毕敬地喊道：“徒儿拜见师父。”

　　“我很好相处的，以后看到我高兴时叫我玄女，不高兴时叫我师父。不得违背，知道吗？”前半句话还柔声细语，后半句话就露出本性，恶狠狠简直一土匪。

　　“知道了。”强压住想想问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的欲望。

　　“我不希望我的徙弟是个天才，但也不想她太差。你以后要好好修练，不可丢了我这个当师父的脸，知道吗？”

　　我很认真地点头。

　　“那从明天就开始修练。妖境的第一道曙光出来之前，我要看到你衣冠完整，精神抖擞在这等我。明白吗？”

　　“明白。”

　　“去睡，我数十声，马上给我睡着。现在开始一、二……”

　　我马上乖乖地爬上床，闭上眼睛，动都不敢动。精神紧张得不行，过了一会儿竟有了睡意。迷糊当中，听到玄女说了句，如果你想做一个真正的妖，就应该收起你的眼泪，这里是妖的世界。

　　妖王殿。妖王看着外面的月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玄女走进去，妖王急忙问：“睡着了没？”

　　玄女点头，看着妖王放心的样子，抱怨道：“靠，你每次除了把麻烦扔给我，就不会做点别的。搞得我像专门给人处理后事的。”

　　妖王叹了一口气说：“现在除了你，我都不知道谁可以信任。你也知道的，整个妖王族都对小夭抱有敌意。”

　　“你当初把她带回来就应该想到这些的。”

　　“我现在都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已经失去了幺幺了，不能在失去小夭了。”
　　

“如果一点打击都不能忍受，还怎么在妖境混。不过我看你女儿蛮有意思，她应该会挺过来的。”

　　玄女看着妖王紧皱着的眉毛，感觉很悲伤，不禁感概万千，说：“只不过短短八年，我们四个就变成这样，千羽选择当圣女，以为借此可以处罚自己忘掉一切，玉灵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你又整天担惊受怕，这妖王之位也没有给你带来任何幸福。只有我还算正常，可是没人理会我，喝酒也是一个人。”

　　“你说玉灵去哪里了？当初我错怪他了。”妖王的声音有些悔恨有些失落。

　　“现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四人对酒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两人都无语，看着外面的月，一阵心凉。都说世事无常，八年前形影不离的四个人此时都以影当伴，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突然醒来，想翻身再睡，突然想起玄女的话，顿时睡意全无。赶紧起床，梳头发的时候，想起娘温柔的手。甩甩头，现在要自己学着梳头发了。

　　什么都准备好了，打开窗户，可是外面还黑乎乎的样子，太阳怎么还不出来。东方露出一点白色了，天渐渐地有点微亮了。周围的景色有些清晰，原来妖境到处都是山，一座连着一座，连绵起伏，群山环绕，一圈又一圈。抬头看，最高的山峰上是雪白的一片，那就是涂山。青丘山的妖王殿只是在山腰上。山与山形成的山谷迷雾一片。北面有条白色的带子，像少女的头发直顺，应该就是瀑布了。一道金色的光照射这片土地，又一道光照射，无数的光照亮了整个世界。雾正在消散了，阳光穿过雾，掀开它的面纱。绿色的群山在阳光下闪烁着跳跃着，泛发着生命的光彩。那条白色的带子就像少女戴着铃铛的脚，她穿着金色的鞋子，从山上走下来，慢慢的悠悠的，溜进森林，爬上小山坡，跳过湖里，踏上水溪，每到一次，哪里就睁开眼睛，哪里就是欢声笑语，哪里就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我不禁呆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好清新。这就是自然，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我所要生活的地方。我喜欢这个世界，这么安静，这么和平，这么有生机。阳光给予了妖境一切，也能给我一切。想到过，我忍不住冲着外面大喊道：“我是做个快乐的妖。”

　　“我要做个快乐的妖。”山很快就给我回话了。

　　“阳光所照的地方就是妖的家乡，对于妖来说，妖境是没有界限的。妖生于自然，也属于自然。”

　　玄女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带着淡淡的微笑，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更像一只夺目的金色凤凰。

　　“师父，早上好！”我无比崇敬地看着她。

　　“师父？靠，我看起来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吗？”

　　当下由天上的凤凰变成要被活烤的火鸡，我一颗崇拜的心无声地碎了。

　　“玄女，早上好。”

　　我胆战心惊地再次问好，只见她指着我的头发，弯着腰笑得像条虾米似的，断断续续地说：“看你——梳着什么头发，你准备在头上养小鸟吗？哈哈……”

　　我别过脸，不理她。这可是我第一次梳头，而且是在黑暗中梳的，能把头发全绑住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或许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把我抓了过去，说：“我帮你梳，你学着点。”

　　三下两下一个极为复杂的发型就出现了，看不出她还是个高手，我郁闷地说： “好看是好看，可是太复杂了，我还是学你那种，简单省时。”

　　“看你头方脸正的，一脸呆相，那个不适合你。放心，以后我都帮你梳头发。”

　　“真的？”

　　“以后我来叫你起床，给你梳头发。”

　　玄女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又高大了许多，后来我才知道是上了贼船，她平生就爱摆弄头发，可是又太爱自己的头发，不舍得下手，就对我下手，只要一想到什么新发型，不管什么时候，就像幽灵般地进来，叫醒我，阴森森地说：“小夭，我来给你梳头。”然后就对我的头发进行惨无人道的各种酷刑。从此我学会不要贪便宜，不然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修行，师父领上门，修行靠个人。成败与否，还是要看你自己努力。”玄女没有刚才的嘻嘻哈哈，认真严肃的脸，活脱脱的一个教书先生。
　
“我们从最简单的学起。基本上我们妖的修练方法就是扫除心中各种杂念，和自然融为一体，融会贯通，吸收自然精气，把它转化为自身灵力，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我们妖有个本神（也就是人类所说的原形），就是你原来所属哪种动物，像我本神就是雪狐，你的本神是天狐一样，我们妖修到一定阶段就可以化成人形，就是现在的形态。我们修练的时候，回复自己的本神，和自然更易融和，但回复本神的时候妖也会变成很脆弱，所以修练时，一定要专注凝神，不可受他人影响。如果被影响，就会走火入魔，轻者一身道行尽毁，重者本神俱灭，七魂六魄尽散。记住口诀，静心去欲，在欲无欲，居尘出尘，修心养性，懂吗？”

　　我点头，默默地记住。

　　“妖修练成果主要由四个方面决定，第一是本神承载接收能力。你爹是九尾天狐，灵力极高，他的后代一出生就具备有三百年的道行，只要勤加修练，都能大成。妖王之血是妖界所赋灵力最强大的血，你运气不错。第二是修练之地，修练之地要安静平和有灵性。普天之下，妖境是妖修练的最佳场所，这里集万物精华，收天地灵气，更重要的是那些自命不凡的臭道士不敢深入妖境。第三就是仙姝，仙姝能够帮你突破修练瓶颈。生长着仙姝的仙姝园一直是你们妖王族所管理，在这方面妖王族可是得天独厚。”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身的努力。如果自己没有决心，没有毅力，半途而废，即使有再好的条件，最终也将一无所获。要使你自己强大，你的心必须强大，具有一颗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的妖之心，是比什么都要重要。”

　　“妖之心？”我不禁呆了，我有没有这么强大的妖之心。

　　“小夭，你要尽快明白，什么是妖，然后适应这里。你爹已经给了你其他三个方面，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懂吗？”玄女眼里有着说不出的郑重。

　　我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首先我教你如何化成本神。你要忘记自己现在的形态，然后想想自然，就会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召唤你，跟着力量走，心里想着一切都回到原点。来试一下。”

　　我闭上眼睛，感觉好久，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手依然手，脸依然是脸，不禁纳闷，难道我不是天狐，而是人。抬头玄女已经在冒火。

　　“笨蛋，你根本就没有变，接着感觉，想想你早上看到的世界。”

　　仔细想想早上的妖境，有股力量在，我变，我变，我变变！一睁眼，我的手变成毛茸茸的。一个人，却长着狐爪，这个组合也蛮有创意的嘛！

　　“猪头，手是变出来了，其他地方跑哪里去了？”

　　我又变。

　　“头也得变回去啊！变为本神，这是为妖最基本的能力。靠，以后出去不要说我是你师父。”

　　……

　　折腾了一整天，我终于勉强地变了我的本神，是只白色的天狐，拖着一条蓬松的尾巴，玄女被我气得半死，大喊我没有做妖的天赋，可惜了妖王之血。可是最后还是夸我真是只漂亮的小天狐，后面那句如果尾巴多几条就更好了这句就自动省略了。

　　爹过来看我了，抱着我本神的样子，一阵傻笑，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天狐。玄女一脸不屑地说，就我这造诣，顶多到人间去迷迷某个没有大脑的白痴皇帝，做些乱乱朝政之类的小事。听了我当时我心花怒放，想想哪个红颜祸水不是倾国倾城，一代佳人。

　　我吵着要看看爹的本身。玄女说，一只老狐狸拖着九条破尾巴没什么好看的。爹偷偷告诉我，天狐的尾巴越多，灵力越强。天狐与雪狐同宗，玄女灵力略逊自己，是妒忌自己。

　　这一天真累，没想到还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有个人在问一个很有内涵的问题，妖，什么是妖？人，什么是人？

　　妖，什么是妖？人，什么是人？

　　结果醒来的时候，看到玄女一脸阴沉的脸，我就明白了，妖，是没有人性的妖，人，是不可理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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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果

　　我已经能随意地变化成我的本神，那股自然的力量我越来越能快速地感觉得到。玄女对我说：“快速的感知力量，是修行的基础。现在要做的就是熟悉这股力量，然后让自己本神接受它，同时让力量接受各种形态的自己。到了下一阶段，自己就要试着接受这股力量，这样才会有妖的力量。”
　　刚开始时，玄女让我化成本神，让力量在我身边聚集。然后让我打开心灵，让力量流入体内，再输出。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力量在我身体乱窜，东奔西跑，东撞西撞的，一个循环下来，我已经满身是汗，浑身无力，感觉力量把我的魂魄都给带走了。玄女看了倒很满意，说是力量把我净化了。接下来，我开始学着用意念控制力量，让力量顺着我的意念流畅，几个下来，倒也神清气爽。

　　现在我已经能够尝试接受力量，并吸收化为自身灵力。

　　玄女说我不聪明，领悟能力一般，也没什么天赋，唯一的优点就是真心的喜欢这个世界，所以总的来说凑个及格。

　　一次，我尝试着用灵力檗树，力量发出去，树叶竟掉了一地。我高兴地望着玄。玄女不以为然在瞄了我一眼，说：“树呢？”

　　话刚出口，只听见吱吱几声，树竟倒了。我一下子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根。

　　玄女大怒，说：“靠，我到了你这个年龄，用眼神就能檗倒一排树了。”

　　我无语，只好又乖乖去修练。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现在已经能够自如地使用灵力，并且尝试用眼神檗倒树。试了好久，也都以失败告终，于是我对玄女更加地崇拜，天天巴结她，问她窍门，她总是一脸骄傲地说：“你还差远呢，好好修练！咱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可是妖境四大高手之一。你再练上五百年，估计能和我过几招。”听得我那个信心全无，感到人生无望。玄女这妖说话特毒辣，估计她要是能够说话婉转点，人妖相容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凝神修练完，舒了一口气。一睁眼，只见玄女正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感觉怎样？”

　　“很舒畅。”

　　“我带你去仙姝园，我给你适合你吃的仙姝。”

　　“可是我还没到瓶颈阶段。”我暗自偷乐，难道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厉害到那种地步。

　　“靠，别一脸想入非非的样子！又不是给你吃能增加灵力的仙姝，是给你找能帮你聚集灵力的仙姝。你的灵力很散，总是无法凝聚，好像你体内有什么在分解灵力。”玄女白了我一眼，我的心碎了。

　　我无比失望地跟着玄女来到仙姝园。

　　仙姝园在一个小山谷里，这里的气候变化异常，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烈日高照，而且谷里的气候也不一致，这边电闪雷鸣，这边春日和煦。仙姝园长满各种各样的草，有对妖修练极其重要的仙姝，也有乱人心性的鬼草，还有会攻击任何生物的咬牙草，千奇百怪，应有尽有。仙姝园是天地灵气所在之地，这里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是每个妖最理想的修练之地。传说这里不时会有天上的仙女骑着飞鸟来这里采集仙草，故名为仙姝园。

　　除了妖王族可以自由出入仙姝园，其它种族的都要经过申请才能进入仙姝园。想想，这妖王族也真是暴权啊！

　　我进入仙姝园，第一感觉就这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地方。玄女拉着我的手，在上空中飞着，说：“如果碰到咬牙草，它会追着你一直跑。所以要小心点。”

　　到了一个雾气蒙蒙的地方，玄女停了下来，对我说：“这是仙姝比较集中的地方，那些恶劣的草一般不会出现。这里的仙姝比较温和，比较适合你的体质。”

　　我看着这些长得奇形怪状的草一脸茫然，玄女边找适合的草边说：“等你快要修练成三尾天狐，就要到这里渡过瓶颈阶段。你记住这些草的样子，回去我给你一本介绍仙姝的书，免得将来你吃错仙姝。你这呆头呆脑的真让人不放心！”

　　我点头，问：“一般仙姝要几年才长成？”

　　“普通的仙姝也要一百年。越年长的仙姝吃了灵力就会增长得越多。但是如果修行不够，有时吃了高于自己很多的仙姝，就会被反食，灵力反而会消尽。”  
“找到了，小夭，过来！”只见玄女手里拿着个草，叶子是碧蓝色的，根部是个血红色的胖胖的果子，上面有个裂缝，像人脸上的嘴巴，还正一张一合的。

　　“这是火果，把它整颗吃了。趁现在它的灵气还在，吃了它。”

　　“可是它是活的，像个人脸一样，我不要。”

　　“那是它吸收地气的地方，不是嘴巴。”

　　“不要，要吃你自己吃。”

　　我感觉手里拿着火果的玄女有些铮拧，转身跑开。我才不吃那恶心的东西，我不信我不吃你还逼我。正往前冲，突然一只手轻轻扶住我的肩，柔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小心，要撞树了。”这才发现面前有棵树，还好不撞上，不然我的鼻子算完了。

　　抬头，好美的一个人！

　　鹅蛋形的脸完美无瑕，秀丽的眉，笑起来像个月牙的眼睛，让人心安平和。青纱衣，更显得淡雅端庄。如果说玄女是个燃烧的火凤凰，那么她就是水中的莲，天空的月，只可以远远地观望着，默默地守护。

　　她微笑地看着我，扶稳我，说：“以后要小心点。”

　　温和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如果熟悉，又如此遥远，我呆呆地看着她，低声说：“娘……”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心痛。

　　“小夭！”

　　玄女急冲冲地跑了过来，看到她，有些讶异地说：“呤韵夫人。”

　　“小夭，这是你妖王爹的第二个夫人，无橙的母亲，呤韵夫人。”

　　“你长得好美！”我痴痴地看着她。玄女一脸鄙视看着我。

　　她微微笑了，有些不好意思，问：“玄女，我们也好久不见了。你们在做什么？”

　　“我给小夭找颗火果，她竟然不吃，还跑掉了。”

　　“那果子长得好可怕，谁敢吃。”我瞪了玄女一眼。

　　“你嫌它长得丑？”玄女看起来要冒火，一脸杀气地问我。

　　“你还是这个样子。”呤韵夫人看着玄女，有些苦涩地说。蹲下来，对我说：“刚开始小孩子都不喜欢吃火果的，可是后来他们都很高兴地吃火果。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吃掉火果，火果就会死去。只有吃掉它，火果就会躲在你的身体里面，然后和你一块成长了。”

　　“真的吗？”

　　“你看我像骗你的样子吗？”月牙眼睛满是真挚。我童挚的心又回来了。

　　“我吃！”我以一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豪情壮志闭着眼睛吞下了火果，心里默默地想，让我们一块成长吧。

　　玄女感激地对呤韵夫人笑笑，说：“对小孩，还是你有办法。”又鄙视地瞄了我一眼。  

　　“桃夭公主，听其他人说她怎样怎样，没想到是这样单纯的孩子。”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玄女说。终于说了一句有良心的话，那就以后对我好一点。

　　“我还要给无橙找仙姝，先走了。小夭，再见。”呤韵夫人对我点点头，轻轻地走了。

　　我看着呤韵夫人越走越远，有些不舍，这么可亲的阿姨，为什么是娘的情敌。唉，要是她和娘抢起爹，我要站在谁身边，真是太难选择了。

　　“走了。我教了你半年，都不见得你有那么不舍得我。”玄女有些酸味地说。

　　“如果你有她一半温柔，我就天天粘着你。”我很不要命地说出一直想说的话，当机立断地跑开了。

　　“靠，活够了你这个妖孽。”一只着火的火鸡扑过来。

　　我越跑越热，全身慢慢地像火烧一样，体内有什么东西要暴炸，又有什么在压制，难受得要命，热浪一直冲击着我，一波又一波，我终于忍不住，倒了下去。

　　“小夭，小夭……”意识陷入昏迷，好像玄女在叫我，很紧张的样子。

　　唉，真可惜，竟不能看到玄女紧张时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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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冲

　　我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昏了。我陷入一个黑暗的世界，我感觉四周都是烧得炽热的火焰，可是找不到光，看不到火。体内有两个巨大的怪物在厮杀，快要把我撕裂。我一片惊慌，大声地呼唤着娘，娘。可是没有人回应我。就在我就要绝望，整个世界就要爆炸的时候，隐约传来一阵冰凉，还有一点隐约的亮点，如同娘的眼睛，让我平静心安。耳边传来似乎是爹的声音，他说，用你的意志，跟随你的心，控制你体内的灵力，使妖血和人血相融。
　　听了爹的话，我试着把已经被击散得乱七八糟，四分五裂的灵力聚集在天灵盖，灵力一滴一点地凝聚，渐渐地形成一个稳定的光球。那个光亮也散发成柔和的光晕，似乎对我说，跟我走。一阵冰凉随着光点，散布到我身体四周。我用意志让灵力跟着亮点到各大穴位循环了一个周期。我感觉已经不那么难受了，血液也开始正常流动。光晕又闪了闪，坚持，再跟我走，又做了几个周期，热浪已经消退。我尝试着让身体里要暴走的妖血和人血互相包容，融会贯通。我用灵力驱动他们向彼此靠近。两血刚碰到一块，我感到一股剧烈的梵烧，不要放弃。或许两血都已经折腾累了，过了一会儿竟任我驱使，慢慢地融合在一块。我不禁感到一股全新的力量在扩张，散开，爆炸，又融为一体。一阵又一阵的力量冲击着我，我又陷于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面前都是些被放大的脸，不禁吓了一跳。玄女一把抓住我，抱着我骂道：“你这个妖孽，自己睡得很痛快。”我当时那个委屈，又不是我想一直睡下去。

　　爹兴奋又担忧地问：“小夭，你终于醒了。现在难受吗？”

　　难受，我都快被玄女抱得喘不过气。再这样抱下去，我将是第一个死于拥抱的狐妖了。我吱唔地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在场的人都笑了，爹尤其是一副感谢上苍的表情。玄女一副恶狠狠的估计想着等我好了要如何灭了我，呤韵夫人竟然也在，依然是那样可亲的样子。

　　她温柔地朝我笑笑，说：“小夭醒了，大家都可以放心了，我先走了。”

　　爹感激地看着她，说：“谢谢你了，呤韵。”

　　呤韵夫人羞涩地低头走出去。玄女说了句我送你也风一样地走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爹如重获新生地看着我，并不时地发出诡异的笑声。我正想着爹是不是脑袋进水了，爹捧着我的脸，直嚷着：“小夭，你差点把爹给吓死了。”

　　“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爹你不要太紧张。”

　　“你昏迷了整整十天，怎么都叫不醒，又烧得那么厉害。”

　　我努力想了想，除了像火一样烧，还有冰凉的光点，什么都是糊里糊涂。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原来是相冲，我体内的妖血与人血相冲。火果强化了妖血，打破了两血之间的平衡，妖血想占主导地位，人血要压制妖血，两血之间就开始拉开战幕。难怪我一直感觉我体内有两个怪物在厮杀。

　　“我和玄女的血妖气太重，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你玄女师父急得差点把我这个妖王殿给拆了，你看那个门已经报废了。”爹指着那个已经完全没有门的样子的门笑呤呤地说。

　　我这才发现我是在爹的房里，我看着爹又瘦了好多的脸，眼睛深邃得有点奇怪，这几天爹是如何渡过，可想而知。

　　“你烧了四天，我们都束手无策。这时，呤韵来了，她说她有办法。她们灵鸟族本神的灵性大于妖性，是属于弱势妖血一族的。只要用千年寒冰，吸收自己本身的妖气，然后到你体内指导我让妖血人血相融。刚开始我还担心你会排斥她进入你身体，她向我保证你决不会排斥，我才放心。她释放了元丹，吸收了千年寒冰的寒气，去引导你。这次都亏了呤韵夫人。”

　　爹的表情有些怪异，一方面很感激呤韵夫人，另一方面，又不敢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表示自己对另一个夫人的感激。

　　我靠在爹的身上，很温暖，轻轻地说：“我喜欢呤韵夫人，她给我的感觉很温暖，像娘一样。”

　　“小夭……”爹紧紧地抱着我，有些辛酸无奈地低喃。
　　　玄女和呤韵夫人慢慢地走着。呤韵夫人眉间有些疲惫，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温柔平和，一贯地云淡风清。玄女本来有点瘦的瓜子脸现在更加瘦了，皱着英气的眉，若有所思样子。

　　“我没想到你会救小夭，呤韵。”

　　“如果那天没有在仙姝园碰到那个孩子，就是妖王跪着求我，我也不会救她的。我救她，不是因为妖王。”

　　“那是为什么？不要说释放出元丹吸收那块千年寒冰的，伤害极大，道行可能会毁于一旦，万一进入体内，被小妖反噬，都是极其危险的。”

　　呤韵夫人笑了笑，眼光飘向远方，许久才说：“那天在仙姝园你在追她，我扶了她一把，那个孩子转身，脱口叫我娘。她……只是个孩子。”

　　经过几天的修养，我已经完全恢复。爹仍不允许我出去。爹说我体内的妖血和人血还是没有完全融为一体，可能还会继续相冲，所以现在要我每天都要让灵力在全身循环，慢慢促进两血相融，过一段时间再开始天狐的修练。玄女这几天也难得露面，听照顾我的丫头踏雪说，玄女在我昏迷期间，把妖境弄得鸡犬不宁，现在正被妖精群殴。我躺在床上，想象着玄女被众妖围攻的样子，不禁笑得得意忘形。

　　“看你笑成那样，都可以看到肉一颤一颤的。”玄女幽灵又准时地出现。

　　“玄女师父，我们什么开始修练？”

　　“问你爹去，我无所谓了。靠，教你，你爹又没付我工钱。”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去哪？”

　　“呤韵夫人。”

　　“那走吧。”看来生点病是有有好处，玄女也变得异常好说话。平时我要是说带我走走，白眼一个，连拒绝的理由都不用给。有时候想就纳闷我在小山村锻炼出来的格斗精神都跑到哪里去了。

　　呤韵夫人所居住的地方叫“沁芳居”，和我所居住的“桃夭坡”隔得蛮远的。一路上，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灼灼，一带清澈的小溪曲折地在石间流淌。再走几步，平坦宽欲，飞楼 穿空。走过房间，里面的摆设布局简单，但给人的感觉极为舒适雅致。丫头带我们走进里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上面挂着一个风铃。呤韵夫人坐在窗旁，前面摆设着一个小矮桌，笑呤呤等着我们。

　　我有些紧张，不禁抓紧了玄女的手。玄女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拉我坐下来，拿起泡好的茶，一饮而尽，说：“好茶。”我看她根本没尝就直接吞了，哪里知道味道。

　　我也拿起，喝了一点。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竹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地声音，很舒畅。

　　“退烧了，身体还好吗？”

　　我的眼睛差点夺眶而出，说：“已经好了，那个如果没有呤韵夫人……”

　　“没什么，举手之足，小夭是个好孩子。”呤韵夫人轻轻地打断我的话，很柔和。

　　“那是你没看到她恶劣的一面。”玄女的嘴是一贯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压住我想瞪她的欲望，我可要在呤韵夫人保持我乖巧懂事的形象。

　　呤韵夫人笑着说：“你的嘴还是这么坏。”玄女一副我就如此，你奈我何的样子。

　　“你师父嘴这么坏，脾气又差，平时受到很多委屈吧？”

　　“不会。娘说过，真正关心你的人，不会只会迁就你。”

　　“真懂事！你发烧的时候，口里一直喊着你娘，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娘是怎样一个人？”呤韵夫人问，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觉得又怕我伤心，说：“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只是随口问问。”

　　“不会的，我喜欢呤韵夫人，你是好人。呤韵夫人，我可不可以叫你姨？”我心中一热，脱口而出。

　　“当然可以。”呤韵夫人有些出乎意料我突然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多时候，呤韵夫人给我的感觉和娘一样，很温柔。娘……”我边想边讲，才发现自己好笨，竟然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娘是怎样一个人。我只好娘在等爹的五年里，无论生活多么辛苦，都总是保持着微笑，我穿的衣服是娘自己缝的，我的头发是娘扎的，没人陪我玩，娘会和我说话，讲故事，和村里的那群小流氓打架受伤，娘总是柔声安慰我，哭着要爹时，娘会带我到桃花林，说桃树结果子了，爹也回来了，练字时，娘陪我，自己默默地写着爹的名字，独自守着一个人的秘密，悄悄地快乐着……

[ 本帖最后由 foxese 于 2007-4-26 22: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