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加入灵隐岛
查看: 2885|回复: 4

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7-4-23 10: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夜色浓浓,星光璀璨,我点上一支烟,漫步在母校的林荫道上,感慨万千。这是一座全国闻名的师范大学,我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四年时光,如今故地重游,往事尽浮眼底,是啊,学生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绕过湖畔的柳树林和巨大的石拱门,我终于又看到了中文系那明亮的灯光,当初我背着小书包,无数次的从这里走过,而此时此刻,再踏上这条宁静的白砖小路,凉风吹来,仿佛石也叹息,树也叹息。一霎时,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王珊来,顿时打了个寒噤,依稀可见她站在楼下朦胧的灯光中向我微笑。

大二那年我碰上了一件神秘离奇的事情,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平淡的晚上,过了十点钟,我背着书包向寝室走去。刚走到楼下就遇见了王珊,她是我的同学,长得很漂亮: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小巧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特别是她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被风一拂,显得极有气质。我们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坦白地说,我对她也有一种淡淡的好感,“喂,欧阳,陪我去一下生物系,行吗?”她笑道,“那儿太黑了,我一个人不敢走。”我很惊奇,要知道生物系座落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里,楼房古老,树影遮蔽,除了生物系的学生,平时很少有人去,这么晚了,她到那里做什么?见我没说话,她仰起脸央求道:“欧阳,帮帮忙,帮帮忙,好不好?”我苦笑一下,点点头,于是同她一起向生物系走去。


关于生物系有许多可怕的传说,由于建筑物年代久远,又陈列着一些人和动物的标本,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听老生们讲,这栋楼里早在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女生被钉死在三楼水房中,连脸皮都给剥掉了,从此晚间有许多学生看见这个面目全非的女生出入在长廊内,逢人便问:“你看见我的脸了吗?”情节十分骇人,后来学校就把三楼水房重新改建了,大概是想消除学生们的恐惧心理。这件事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总之流传很广。


“你去生物系干什么?”我问道。她一甩长发说:“找一位叫夏冰的朋友。”


我们沿着静静的小路走到松树林中时,迎面蓦地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站在一棵树边,深深垂着头,衣角随风轻轻摆动,几乎溶入了黑暗中,样子诡异而古怪。我警觉地凝视着她,感到一种莫明的寒意涌上胸膛,走近后只见她缓慢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直闪蓝光。她的头发很长,有些乱,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你们看见我的头发了吗?”她忽然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我皱紧眉头,没有说话,王珊大概有些害怕了,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快步便走。我们出了松林,又走出很远,她才松了口气,说;“这个人的样子真奇怪。”


我也觉得这个女人的神态举止很怪异,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说;“是个疯子吧。”


夜色中生物系的大楼亮着几点黯淡的灯火,我们走到楼下,一阵风吹乱了王珊的头发,她从衣袋里拿出一条绿色的蝴蝶结,把头发拢了拢,说;“欧阳,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我点点头,目送她那美丽的背影消失在楼门中,长发上的蝴蝶结被灯光一耀,格外显眼。生物系前方有一大片草地,我闲着无聊便在草地上漫步,无意一抬头,恍惚看见一个黑影走进楼内,只是一闪而已,就不见了。我没有多想,安静地等了二十分钟,王珊还没有出来,我不耐烦了,进楼去找她。


生物系的长廊很曲折,灯光也很昏暗,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我放轻脚步向里走。长廊的两侧摆放着各种动植物的标本,黑熊、鹿、鹰、豹,它们静静地望着我,似乎随时可以复活;惨白的墙壁显得冷峻而坚硬,不难想像,学生们对生物系恐惧的原因,与它的环境很有关系。我在一楼和二楼的阶梯教室找了找,不见有人,就沿着拐角处的一条小小的楼梯向三楼走去。楼梯尽头有一扇敞开的木门,我走入其中,置身于一个公用教室外,室内亮着灯,但没有人。王珊到底去了哪里?我疑惑地转身向回走。


路过水房时,我忽然看见来时松林中碰到的那个女人,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拖地,听见声音她抬头望了我一眼,目光幽黑得像两潭秋水。我的心一动,极为不解,她在这里干什么?一念之间我也没有多想,四处转了转,不见王珊便又下楼等待。十分钟过后,我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一是楼内像根本没有人,二是王珊绝对不会让我等这么久,难道她发生了意外?我急忙再次走入楼门,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寻找。当来到三楼水房边时,只听“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那个神秘的女人已经不知去向了,地面上扔着那把拖布。我像只没头的苍蝇,原地转了两个圈子,正要出去,忽然发现那把拖布上扎着个绿色的蝴蝶结,仿佛在哪里见过。我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慢慢拾起拖布一看,竟发现它是用头发做成的。我想起了王珊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吓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这是不是王珊的头发?她出了什么事?谁剥掉了她的头发?一连串恐怖的问题形成无数股寒流,将我包围,我浑身战栗,手脚并用的逃出门去。假若是现在我会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检查一下现场,但当时我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又没有开始研究怪事的生涯,涉世之初,被吓得半死,以为自己撞鬼了。





许多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结局,可是同我以往的故事一样,这件事没有结局。王珊在生物系的大楼中失踪了,我向学校报了案,然而警方没有找到那间水房,更没有发现什么用头发做成的拖布,我去现场一看,三楼水房的规格完全不是我所见到的样子,墙壁和水池都很新,而我记得原本这一切都很陈旧,怎么变了?一个老教授听完我的叙述,惊讶地说:“你说的这间水房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改建了,我很有印象。”

但是学校和警方对我的说法并不相信,王珊失踪的原因不明,我就成了第一怀疑对象,受到极其严厉地盘问。我当时仅仅是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学生,被吓坏了,高压之下立刻病倒了,幸好有人看见我的确站在生物系楼下,找到不在场的证据,才算解脱嫌疑。王珊的父母大吵大闹,让学校把他们的女儿交出来,学校则认为这是意外情况,无法负责,双方各执一词,最后对簿公堂,官司打了好几年,这期间王珊始终没有消息,而她的父亲也因此神经失常了。


从那之后,我就出名了,各系的学生都说我见鬼了,把那晚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我也无数次的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始终没有答案,再往后我开始研究一些神秘事件,加以科学的探索,并尝试着写悬念小说,直至今日。


现在我站在母校的土地上,默默地想,王珊你在哪里?


“欧阳!”有人喊我,我抬头一看,是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样子很文质,我想起来了,他是我当时那一届的中文系学生会主席李言。“我一看就是你。”他快步走过来,我们握握手,寒喧几句后我问道:“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我去看夏冰老师,她病了。”


“夏冰?”我一楞,“她留校了?”


“是,她留校了。”李言凝视着我说,“你还记得她吗?”


我当然记得她,她曾经是王珊的好朋友,就是为找她王珊才失踪的,事后我也见过这个人,长得很可爱。她说那晚她的确约了王珊,因有急事先走一步,此后的情况一无所知,当时警方对她也盘问了很久。我沉默片刻说:“她怎么了?”


“她说自己快要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你要有时间就和我一起去吧。”


我愈加奇怪,于是同他一起向教师宿舍楼走去,路上谈了些往事,而上楼后敲开夏冰的房门,只见她正在洗衣服,“欧阳敬意!”她一眼认出了我,“快请进,快坐,快坐。”她的精神状态十分好,面带微笑。我原以为她病得很重,看来什么事也没有。室内光线明亮,夏冰比几年前成熟了许多,明眸皓齿,长发披肩,但脸色异常苍白,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安之意。


“只看见欧阳敬意,就没看见我?”李言开玩笑道。我还没有说话,夏冰叹息道:“天意,天意,欧阳,你能来或许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我太需要帮助了。”我诧异地睁大眼睛,不明白她这番话是何含义。她坐下来低落地说:“三天前,我在生物系的走廊中碰见了一个样子很古怪的女人,她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曾经听到过。这句话就是‘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我震惊得脑子“嗡”一声响,立即想起松树林间的往事,夏冰继续说道:“我当时也吓坏了,又喊又叫的逃出系里,另一种直觉告诉自己,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事后很害怕,现在想通了,死就死,没什么可怕的,你说对吗?”


据我所知夏冰是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性格也比较稳重,她这样说我并不意外,只是倍觉惊恐,那个女人终于又出现了。


“你看见她是从哪里走出来的吗?”我追问道。


“没有,她的出现很突然,我没有留意,”


“她长得什么样子?”


“我没有看清楚。”


我思索半天才说:“留在宿舍里不要外出,李言,我们去生物系看一看。”


我们走出教师宿舍楼,直奔生物系,当穿过宁静的松树林时,只见生物系的大楼矗立在无边的夜色中,灯光黯淡。李言说:“说实话,每次来到这里我都毛骨悚然,你那次在这里撞鬼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说话,大步走入楼内,长廊里的灯光如同几年前那样昏暗,此情此景一点也没有改变,那些动物标本仍睁大着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我,我又想起王珊,心中一阵凄凉。走上三楼,来到水房门前,里面的水池和墙壁仍是当初的样子,但是色调更加灰暗了。李言东张西望地说:“你看什么呢?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还是走吧。”我叹了口气,点点头,随他向楼下走去。那一晚我们在学校边的小酒馆里喝了很多酒,也谈了很多往事,可谁也没有再谈起王珊和那个恐怖的女人来。而我心中一直不太舒服,总觉得事情有些离奇诡异。之后我住进学校的宾馆里,往床上一倒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的手机忽然拼命叫起来,将我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我爬起一看时钟,凌晨两点钟,慌忙开机问道:“谁呀?”


“欧阳,我是李言,快,夏冰、夏冰出事了!”他语无论次地说道,语气颤抖,像是十分惊慌。我坐起身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你马上赶到生物系来,我在门前等你。”


我皱起眉头,一时之间还有些发懵,稀里糊涂地穿好衣服,匆匆离开宾馆。当我跑进校园里时,满天繁星,万籁惧寂,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睡熟了,小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走,连脚步声听起来都十分刺耳。远远地看见生物系的楼灯却亮着,我快跑几步来到近前,却发现门前站着很多人,不禁一愣。李言迎上来,他的脸色铁青,嘴唇直抖,说;“欧阳,无论你看见什么,都要保持冷静,明白吗?”





我望着他,不知为什么,一股寒意竟从头冷到脚,夏冰究竟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来不及多想就同他走入楼内。长廊里站着几位讲师和教授,我都认识,他们的神情都很凝重,还在窃窃私语。我们来到三楼水房外,门边还站着几个人,我探头向里面一望,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猛然缩回身来。

我看到了一幅无比悲惨的画面:夏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眼圆睁,面部肌肉扭曲,张着大嘴,显然已经死掉了。看情景她死前仿佛经历过极其痛苦的挣扎,像与什么人激烈地搏斗过,更可怕的是她的头发不知去向,头部鲜血淋漓,连头皮也被剥下来了。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夏冰不是在宿舍中吗,怎么会死在这里?一刹那我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一定是在我们走之后,在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夏冰发生了什么事,使她明道知有危险还要冒险来生物系,结果遭此不幸。


“谁第一个发现的尸体?”


“是更夫。”


“他人呢?”


李言眼角的肌肉直跳,把我拉到一间小屋外说:“你自己看吧。”


我从门上的窗口向里望去,里面关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蹲在地上,目光呆滞,喃喃自语:“不要,不要,我不要!”观看半晌,我扭头不解地望着李言,问:“他怎么了?”李言叹口气:“不知道,他可能受到极大的惊吓,神经有些失常。”


我吃力地咽了口唾液,心情异常沉闷,所有的疑团首先集中在一点上:夏冰深夜来生物系做什么?


警方赶到后将现场封锁,我们也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真是造化弄人,我觉得时光仿佛退回到几年前,情如当初,景如当初,不同的是一个失踪,另一个则是死于非命。那一天我们是在警局中度过的,直至傍晚才被放出来。我的思绪恍惚,感到十分被动,想了半天直奔学校而去。李言拉住我怔怔地问:“你不会是又要回生物系吧?”


我点点头:“我有一个假设,我们去夏冰的宿舍时大约是十点钟,逗留了不足半小时,她可能十一点左右离开的宿舍,去了生物系,之后就被害了。如果我们也十一点时按她的路线进入生物系,或许会发现一些线索。”


李言目瞪口呆,良久才苦笑道:“上大学时你的胆子没有这么大呀!”


当夜我和李言在十一点钟整,趁着无边的月色,悄悄来到生物系的楼下。楼内漆黑,连更夫室中也没有灯光。我猜测昨晚夏冰来时让更夫给她开的门,她是生物系的讲师,更夫就放她进去了,命案发生时夏冰一定在拼命呼喊,更夫闻声而去,结果看到了极其可怕的场面,吓得神经失常。可是究竟什么事有如此恐怖,能把一个正常人吓成疯子?想到这里,我的额头上冒出冷汗,谁知道今天能不能再发生危险?


“没有守卫,我们跳窗子进去。”


“我现在是人民教师,还干这种学生时代的蠢事,真是疯了。”


我不理睬李言的自言自语,溜到楼前,撬开窗子跳进去,李言跟在我身后,我们缓步走入寂静的大厅中。月色朦胧,照在那些动植物的标本上,它们像充满生机,让人望而怯步。我正要向前走,李言忽然低声说:“你听,什么声音?”我侧耳细听,楼板上传来一阵轻轻的沙沙声,但很快就消失了。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声音,立即沿着楼梯直奔二楼,二楼的长廊两侧摆放着许多骷髅,白森森的使人毛骨悚然。我感到一阵紧张,四处望了望说:“李言,你往前面走,我从这边绕过去,我们在三楼汇合。”李言的声调有些颤抖:“你不是开玩笑吧,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最好还是在一起,防止出事。”我淡淡地说:“三楼见。”转身向长廊的尽头走去。


当我沿着寂静的长廊走到楼梯拐口时,猛地听见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仿佛近在咫尺,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四处寻找却不见有人。这个时候,我又发现过道处有一扇小小的木门,外观颇为破旧,一刹时我竟想到去寻找王珊的那个晚上,也曾看见过这扇门,并且走了进去。现在又看见它,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我深深吸口气,推门走入其中。楼梯很窄,只容一个人通过,黑洞洞的不知通向哪里,我慢慢地走着,心跳剧烈,一直来到楼上,忽听一阵哗哗的流水声,清晰极了,虽然低沉却响彻着整座大楼。我走出楼梯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间曾经见过的水房。


走到水房前,借着月光一看,我心头一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陈旧的墙壁和水泥池正是我当初见过的情景,这里不是被改建了吗,怎么又出现了?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处传过来,我抬起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只见一个黑影慢慢地出现在视线中,仔细一看,哦,原来是李言,我松了口气。李言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站住,眼睛睁得很大,充满恐惧之色,猛得倒退两步,全身抖作一团。我见状非常奇怪,心想可能是自己把他吓了一跳,忙解释说:“李言,别怕,我是欧阳,别怕。”李言惶恐地说:“我知道是你,可你、你身后的人是谁呀?”





漆黑的走廊里忽听他这样说,我的头皮一麻,身后有人?我慢慢转过头,吓得大叫一声跌倒了,手脚并用,倒退出几米。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深深低着头,站在水房旁边,离我不足两步远,她瘦瘦的,一动不动,像溶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直视着我。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没错,就是她,几年前在松树林里我就见过她,她的样子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是谁?”我听见自己大喊起来。女人沉默片刻,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我潜意识里闪过一道亮光,吸口气说:“看见了又怎么样?”


她缓缓地举起一只手向我招了招,说:“来吧,我带你走。”


她无声无息地走进水房,我大叫道:“站住!”就要冲进去,李言扑过来抱住我,我们一起摔倒在地,“你疯了,别跟她去。”李言喊道。我猛得推开他,跳起来冲进水房,可是那个女人已不知去向,水房的环境也变得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墙壁和水池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像是我走错了地方。我惊呆了,脑子嗡嗡作响,胸中憋闷,难以呼吸,怎么回事啊!


“见鬼了,活见鬼了。”李言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欧阳,我们快离开这里。”


我呆怔半响,暴怒地朝墙壁猛踢几脚,狂喝道:“不管你是人是鬼,迟早有一天我要抓住你!”然后转身便走。我完全被恐惧和气愤冲昏了头脑,大步如飞,下楼之后从窗子跳出去,一扭头却发现李言没有跟出来。我的心一寒,他不是一直在我身后吗,怎么不见了?我慌忙又跳回楼内,轻声呼唤:“李言,你在哪里?”无人应声,长廊里死一般的寂静,我沿着来时的路寻找,毫无发现。焦急困扰着我混乱的思绪,直至找到三楼的电脑室外,忽听里面传出“嗒嗒”的轻微敲击声。门敞开一条缝,透露出朦胧的光线,我一看, 李言背对着我正在打电脑。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推门而入,问道:“李言,你在干什么?”


李言不理我,仍慢慢打着电脑,我走过去一拍他肩膀:“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脸上竟然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死灰色,神情似笑非笑。“你说话呀?”我不解地问,谁知他重重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猝不及防,我被打倒在地,只见他直冲出门,脚步声震荡着整栋大楼。我爬起便追。他狂奔到水房前冲了进去,紧接着就听见他惨叫连天,我刚刚跑到门旁,他竟又一头撞出来,结结实实地撞在我胸前,我仰天跌倒,摔得眼冒金星。良久,眩晕才逐渐减弱,我看见李言抱着头部,呻吟不止,再看水房中却是空无一人。我扶住李言的肩膀喊道:“你究竟怎么了?说话呀!说话呀!”


“妖怪!妖怪!不是人!都不是人!”李言歇斯底里地拼命嚎叫,双手挥舞,神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啪啪”打了他两个巴掌,吼道:“你冷静些,冷静些!”李言捂着脸,怔怔地盯着我,忽然跳起身,像一只受伤的狼,边惨叫边东倒西歪的逃跑 ,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长廊里。我刚要追赶,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你看到我的头发了吗?”我猛地扭过头,睁大双眼,在水房边站着一个阴森森的黑影,正是那个神秘的女人,一股危机感伴着无尽的寒意贯彻全身,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慢慢向我走过来,沙哑地说:“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我发现她手中有一样闪光的东西,恐惧得直向后退。当退到一扇敞开的窗子后时,凉风一袭,拂起她的长发,借着清冷的月光,我竟 看见她满面是血,牙齿龇露,不禁骇得跌倒在地。她扑上来抓住我的头发,像是扬起手,我大叫一声,拼命挣扎开,夺路而逃。


跑到长廊拐角处,我再次跌倒,恍惚瞥见那个女人似乎变成两个长长的影子,在旋转舞蹈。后来我报了警,再后来警方在校门外找到了李言,他被一辆出租车撞成重伤,昏迷不醒。可能是他只顾逃跑,慌不择路,才被撞伤的。因为我私入公宅,又给扣留了二十四个小时,警方在楼里没有发现那间水房和任何蛛丝马迹,我险些成为怀疑的对象,多亏学校念在情面上,保释了我。老校长单独找我谈了一次话,他说:“你没毕业时就给学校添麻烦,毕业后还是给学校添麻烦,我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我于是闷闷不乐地离开了母校,依然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生物系的遭遇至此就结束了,谁知回上海后不久,我接到中文系一位叫郑志健的讲师的一封信,他写道“李言老师的情况不容乐观,至今仍旧昏迷不醒,而关于生物系的一系列问题,据我所知,那个被剥掉脸皮的女孩子的凶杀案,纯属夸张,当时她只是被毁了容,学生传来传去演变成了校园鬼故事。但奇怪的是,她的家人在悲剧发生后,显得很平静,一点也没有找学校的责任。她的姐姐只是很凄凉地说什么‘不听话,不听话’。你的事情我略知一点,把这条线索提供给你,并无他意。死者叫林影,家庭住址:安徽桐城三阳道青桥18号,联系人林荫。祝安。”


看后我把信放入柜子里,心情很复杂,索性就此作罢。


半年后我外出办事,无意间路过桐城,不知为什么心机一动,随即下了列车。在桐城我有一位朋友叫赵军,他是个出租车司机,我的父亲与他的父亲是战友,所以彼此还算 有些交情。找到赵军时天近傍晚,他高兴地请我去喝酒,席间我问道:“三阳道有个叫青桥的地方吗?”


他一怔,说:“是啊,是有个叫青桥的河边小巷,你问这干什么?”


“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赵军睁大双眼说:“我劝你最好别去,特别是今天晚上。”






我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每逢周末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不走青桥这条路线,那有一个女人总在桥边搭车,但很少有司机敢载她。”


“怎么了?”


“她要去城关的墓区,大半夜的吓死人了,同行们怕晦气,所以都不去。”


“你见过她吗?”


“见过,这个人古古怪怪的,跟鬼差不多,听说她姓林,家里好像还很有钱。”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跳,问道:“她叫林荫,对不对?”


赵军吃惊地挺直身:“是吧,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果断地说:“把你的车借给我,今晚我去见识见识。”


赵军张着大嘴,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看过你写的几篇小说,编得像那么回事似的,不至于是找不到灵感,来我这里硬体验生活吧?”


我知道许多人不相信我的经历是真实的,只苦笑道:“少废话,告诉我青桥和城关怎么走。”


青桥位于城区里一条曲折的小河边,一座拱形的石桥横跨两岸,堤坝上长着许多柳树,灯火黯淡,显得十分宁静。我开着车在附近转了几个圈子,果然没有发现有出租车。天色越来越暗,大约十一点钟时,我远远看见桥边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像在朝我挥手,驶近后我才看清楚那是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提着个手提袋。她很高,长裙随风轻轻飘荡,似乎已完全溶入了黑夜的底色中。我立刻有了一种预感,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我停下车,她拉开车门,坐到后面,用一种深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去城关。”


我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她很美,长发贴着脸颊,显得很神秘,只是神色非常憔悴。“你看什么?”她忽然冷谈地问道,我不吭声,她又问道:“你不怕我?”


“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是在你们当中很出名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都沉默了,很长时间她才叹息道:“你很特别,如果你愿意,每个周末都来接我去城关,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我不说话,按赵军事先指点过的路线行驶,沿着高高的城墙向前开,十五分钟后,到达了城外的墓区。月光下只见山坡上满是墓碑,杂草丛生,四周幽静无比。她走下车,我回过头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可以安全些。”


她愣了愣,眼中流露出奇怪之色,半天才淡淡地说:“不用了。”


目送她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墓碑间,我点上一支烟,环顾着周围的环境,难怪司机们都不肯来这里,氛围确实很恐怖。不久墓地中升起一团火光,映照着那个女人孤独的身影,我猜测她在给什么人烧纸。十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我载她又回到青桥前,她递给我双份的车费:“可以的话,下个周末你再来接我吧。”


等我回到市中心时,赵军早就急得满头大汗了,见我平安无事,他长出口气说:“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她吓得找不到路了呢。”


“我不至于那么没用。”我笑道,“不过下周末你还要把车借给我。”


次日清晨我悄悄前往青桥小巷打听有关林家的消息,那里很偏僻,行人也很少,我找到了18号往宅,这是一间独门独院砖瓦房,极其普通。院中有两棵大树,显得异常幽静。我装成一个游客,与一位卖小工艺品的老太太故作闲谈,从她的口中终于了解到有关林家的一些奇特传闻。


“小伙子,看你是外地人,和你说说也无没什么。林家原来很有钱,户主叫林合生,是个考古学教授,三个女儿都是大学生。十多年前林教授出去考察什么古迹,回来后不知怎么变了,变得鬼鬼祟祟的,没多久就疯了。紧接着他的老伴和大女儿也突然死了,小女儿回大学才两天就死在了厕所里,现在林家只剩下二女儿一个人,她常常半夜去城外的墓地给父母烧纸,因为白天出门人家都怕她,这个姑娘人很好,可惜命太苦。邻居们都说林家闹鬼,有人曾经听见她整夜喊‘头发,头发’,我还听人说是林教授带回了一个古代的骨灰盒,鬼魂附身,把他们全家都害死了。现在林家夜里常常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有人还说看见过林家死去的那些人和这个姑娘一起吃饭,但谁也不敢去看一看。”


我默默地听着,她所说的死在厕所里的那位大学生,一定就是生物系水房中的被害者,地点不同只是误传而已。离开青桥,我便愈来愈期望与林荫再相见。


周末很快就到了,我借来赵军的车,早早地等在青桥边。大约十一点钟时,一个黑影出现在视线里,长裙飘逸,我的心一跳,她来了。“你在等我?”她走近后问道,我点点头,拉开车门说:“上车吧。”


驶到城区外,她去墓地烧过纸,回到车里时忽然坐到我的身旁,静静地凝视着我。“怎么了?”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她冷漠地说:“你不是出租车司机,你的手很白净,不像常握方向盘的人,衣服和皮鞋也很整洁,出租车司机很少有时间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我认为你根本不是出租车司机,你究竟是什么人?”





没有想到她观察如此仔细,我沉默片刻,笑笑说:“我确实不是司机,我是来查一件案子的,请相信我并无恶意。你叫林荫吗?”

“是。”她奇怪地说,“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我姓欧阳,是个作家,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你妹妹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我解释道,“她的遭遇我曾听说过,前不久我们学校又发生了一起与她的情况相似的案件,我想调查一下,找出真相,没有恶意。”


林荫盯着我,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角颤抖,低声骂道:“无耻!”


她拉开车门走出去,站在一棵树下,背对着我,身体抖个不停。我也有些歉意,这样做毕竟触动了她的伤心往事,于是下车劝说道:“林小姐,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恶意。”


她半天没有动,仿佛在思索什么,许久许久才叹息一声,转过身来,我看见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你想知道我们家的事情?”她问道。我点点头,“那你到我家去吧,不过我要告诉你,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她的语气冰冷,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诡异。我打了个寒噤,镇定一下说:“我经历过很多没有好结果的事,已经习惯了。”


我的回答令林荫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她终于说:“我们走吧。”


我开车返回青桥,随林荫来到她的家门前,她静静地对我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一笑,摇摇头,大步走了进去。从外表看这间小小的院落极为普通,房屋的色调略微古朴一些,青砖黑瓦,只是院内有一点杂乱。我望着林荫,她的神情有些紧张,又告诫我说:“无论我们家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也不要管,千万不要动。”我怔了怔,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为缓和她的情绪便点点头。


进入室内,所有的家具都很古典,颇有些怀旧的味道。书架上摆满了书,看得出主人很喜欢读书。听说林荫的父亲是个考古学教授,果然不假,我四处看了看问道:“都是你父亲的书吗?”她点点头,请我坐下,倒了一杯热茶,说:“我不在乎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即然你自己想找麻烦,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


“我父亲是个很有名望的考古学家,他知识丰富,性格温和,平易近人,一年中的多半时间在外考古。我父亲研究的课题是古墓学,他常常参与挖掘古墓的科研活动,并发表了多篇论文。那年他接到了一个叫何涧水的教授的来信,几天后我父亲就走了,一走就是整整三个月,他回来后也没有说他去了哪里,只是显得很疲惫,人也瘦了很多。


“现在谈一下关键问题,自从父亲回来以后,他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变成了一个古古怪怪的人,终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常常自言自语,我们去书房找他吃饭时,他就会暴跳如雷的把我们赶出来。而那个何涧水总打来电话,他们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谈话内容极力避免我们听到,我妹妹好奇地偷听过一次,她说父亲不断地重复什么‘头发已经出现了,怎么办,究竟应该怎么办?’之类的话。大约三天过后,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正在房间内难以入睡之际,忽然听见从父亲的书房中传来一阵恐怖的叫喊声,那种凄惨的叫喊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我跑到书房前时只见父亲跌跌撞撞地冲出门,一直跑出去,消失在暴雨中。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疯了,几天后就死在了疯人院里,医生说他的死因是遭到了极大的惊吓,导致了神经失常。


“父亲去世后不久,我母亲也因承受不住打击而去世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我离家外出的一个星期间,大姐和小妹也突然死亡了。小妹在留给我的一封信中说,她们发现了父亲带回来的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藏在一个古代的骨灰瓶子里,一半被大姐拿走了,另一半被小妹带到了学校。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而我只找到大姐的那样东西,小妹的却没有找到。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它确实很古怪,你看了它之后,一切都会明白的。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也不要管,更不要动。”


我听得毛骨悚然,疑惑不解,胡乱地点着头。此时已近午夜,她熄灭灯,点亮蜡烛,静静地说:“我不想再和他们一起生活了,真的不想了,他们毕竟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我必须面对现实。”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我猛地记起卖小工艺品的老太太讲过“有人还说看见过林家死去的那些人和这个姑娘一起吃饭”的话来,全身一颤,林荫为什么这样说?我的心怦怦直跳,她会不会暗害我?


林荫似乎并没有留意太多,她走入内室,十几分钟后才捧着一个包裹走出来,放到桌子上,说:“你要答应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一定要帮助我摆脱困境。”


我迟疑片刻,感觉她一直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中,甚至不惜向陌生人求助,于是又点点头。


林荫凄凉地一笑,慢慢打开包裹,露出个黑色的盒子,再打开盒子,一个紫色的陶罐映入我的眼帘。林荫把手伸进罐中,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等她向外取时从罐口处竟散发出一抹刺眼的亮光,一霎间我觉得整栋屋子都亮起来了,简直睁不开双眼。恍惚之余我看见了一条蜿蜓的小路,似乎还有淡淡的雾气,然而还没有看清楚,只听林荫大叫一声,一切又暗下来,我抬头一望,她看着窗外,神情惊慌万分,快速包着那个盒子。


“怎么了?”我向她走去,不料她像疯了般将我推出门,喊道:“快走,快走!”


我被她推出院子,一头摔在门外,刚爬起身就见林荫飞快地将大门紧紧关上。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惊讶得目瞪口呆,再去敲门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呆怔半晌才悻悻地离开。





当晚我躺在床上,越想越感觉蹊跷,林荫的表现极为反常,她究竟怎么了?结果一夜没有休息好,于是天一亮就匆忙又赶往青桥。当我再次看到林荫的家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栋房子已经完全被烧毁了,断壁残垣,余烟未散,两辆消防车正停在一边,围观的人很多。“发生什么事了?”我呆怔半天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跑过去问一个消防队员,“你没看见吗,这里失火了。”他不耐烦地说,我追问道:“主人怎么样了?”他奇怪地说:“火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放的,她本人也被烧成重伤,正在医院抢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觉得胸部发闷,无法呼吸,林荫为何要纵火烧毁自己的房子,一定是发生了极其特别的情况,才导致她这样做,那么在我离开之后,究竟出了什么事?


经过询问,我得知凌晨时分有个邻居看见林荫烧掉了房子,一边烧一边疯了似的喊“头发,头发”,接着就冲进了火场中,等人们把她救出来时,她已经烧得没有了人的样子。我匆忙赶到医院,却没能见到林荫,医生说:“她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不植皮不感染,也只有十分之一的存活率,我们已经将她隔离了,你不能见她。”


我昏昏沉沉地走出医院大门,现在一切线索都断了,弄来弄去,什么也没有弄清楚,我的钱基本上也用光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离开桐城,回到上海。


闲暇时我常常思索这件可怕的事,应当说林荫的遭遇与王珊和夏冰的案子是有联系的,然而究竟有什么联系,我又说不清楚。林荫所说的“头发”有何含意?她要给我看的东西又是什么?这一切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要给我看那样东西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才把我赶走的。难道有人在窗外监视我们?


大约十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地址。我拆开一看,里面只一张电影票,时间是今晚九点,地点在东方影院。面对这张神秘的电影票,我奇怪极了,会不会是哪个朋友同我开玩笑?不管怎么样,我喜欢冒险的生活,这张电影票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决定去看一看,于是八点钟时就步行赶往东方影院。不久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昏黄凄迷的路灯光使得我的心情也分外忧郁,来到东方影院时已接近九点钟。我刚要进去,一个穿红色马夹的服务生拦住我说:“对不起,先生,今晚的电影被人包场了。”


我一愣,拿出电影票说:“那这张票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票,抬头问道:“请问阁下是欧阳先生吗?”


我点点头,服务生忙陪笑道:“原来是欧阳先生,请进,您有一位朋友包场,请您看电影,我们一直在等您。”


“我的一位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有说,只是用电话预约的,用信用卡付的款,不过听声音像是个孩子。”


“孩子?”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愈来愈觉得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忐忑不安地走入放映厅。大厅里寂静无声,光线朦胧,一排排空座椅显得这份空间更加清冷。我坐在中排的位子上,点上一支烟,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电影是一部老片子,叫《泰坦尼克号》,我耐心地看着,一直看到男女主人公在头等舱里画人体写生时,忽然发现同排坐椅的尽头处坐着一个女人,不知她从哪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我的心怦怦直跳,凝视着这个女人,她的样子很怪异,低着头像在深思,披肩发直直地垂下来,没有看电影。半晌之后她慢慢抬头猛一转,一双幽幽闪光的眼睛凶狠地瞪过来,我的脊背一凉,这双眼睛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僵持片刻,她站起来向旁边的一扇门走去,当走到门边的时候,她伸出一只手指着我,沙哑地说:“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老实说,一听到这句话,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原来是她!那个在生物系多次出现的幽灵!“站住!”我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她消失在门外,等我冲出去时却见走廊里空无一人,我东寻西找什么也没找到,呆立良久,满头冷汗。怎么回事,是幻觉吗?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我喊来服务生:“你有没有让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进来?”


“没有,没有人进来。”


我怀着混乱的心情离开了东方影院,回家的路上,在一个拐弯处,忽听一阵吵嚷声,循声望去只见有两个人正在打另一个人,被打的人惨叫连天。这种情景并不稀奇,都市里每天都有人打架,人自从出现的那一天,就没有停止过争斗。我无心观看,继续向前走,街角有一个卖书本的老太太对我喊道:“小伙子,你的东西掉了。”我回身一看,果然掉了手帕,忙捡起来。再向前走出一段路,一个小男孩踢着足球一头撞到我身上,他扶了扶帽子说:“叔叔对不起!”就又跑了。这只是极平常的一幕,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穿过一条小巷后,我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天眩地转,几欲昏倒,我忙扶着墙壁站稳,半晌才恢复正常。走出十多米远,我仿佛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变了,好像刚刚走过。顺着街道一拐,吵嚷声不绝于耳,就见两个人正对另一个人拳打脚踢,我不由一怔,难道又转回来了?紧接着我又看到了那个卖书的老太太,心机一动,“她不会再喊我的东西掉了吧。”刚想到这,老太太便向我喊道:“小伙子,你的东西掉了。”我震惊得脑子“嗡”一声,慢慢一扭头,果然看见了自己失落的手帕。怎么回事,时光重来吗?我告诉自己是潜意识造成的错觉,没关系,没关系。谁知不出半分钟,又是那个小男孩连人带球撞在我身上,“叔叔对不起!”他扶扶帽子跑掉了。一霎时一种无法言表的恐惧感涌上心房,我拼命晃晃脑袋,快步向家走去。





到家时我还有些心神恍惚,打开房门却发现室内一片狼籍,书本满地,简直像遭了打劫。显然有窃贼光顾,真是倒霉!我正火冒三丈之际手机响了,一听却是陈宇,他说:“欧阳,请你马上到黄浦码头来一下,有急事。”

“我也要找你,我家失窃了。”


“你先过来,我的事十万火急。”


我满心不高兴,但还是坐车赶到黄浦码头,一下车就见江边警灯闪烁,人影晃动,像出了什么大事。我疑惑地走过去,陈宇看见我迎上来说:“你来了,你跟我到江边认一具尸体。”


“认一具尸体?”我感到很奇怪,这样的事经常发生,而每一次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于是随他从码头旁边走到江畔,只见几个警察围着一具死尸正在拍照,我走近后俯下身仔细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李言。我抬起头,吃吃地说:“他是我的同学李言,可、可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证件,知道他是一位大学讲师,目击者称,此人是被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推入江中的。我们还找到了他的一本日记,过一会儿你可以看一下,主要内容是他在你们学校的生物系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并带着这样东西赶到了安徽桐城,去见一个叫林荫的人,他在一座叫青桥的桥下捞到了另外一样东西,便赶往上海,但刚到上海就遇害了。”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李言的病情不是很重吗,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恢复健康了呢?他去桐城干什么?我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推测事情大约是这样:林荫家失火时,她一定把那样原本要拿给我看的东西,扔进了小河中,等李言找到她后,她把情况告诉了他。李言肯定有了什么发现,前来找我,不曾想被人暗害了。可是,这样东西是什么呢?林荫烧成重伤,难道还活着?“把日记拿来,我现在就看。”我嚷道。


日记的内容非常简单,最重要的几页上只有三两句话而已。我摘抄了其中的三页,第一页写道:“在医生的努力下,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头脑也开始清醒,一切都想起来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它具有如此可怕的魔力?我调查了十年前的林影被杀案,原来它一直藏在生物系里,那么,我应该去一下她的家乡,见一见她的家人。”


第二页写道:“林荫说的这个人一定是欧阳,太好了,现在只要捞到它,一切就可以弄清楚了,幸亏青桥下的水不深。今晚的行动很成功,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


第三页写道:“他们是谁?究意想干什么?我不会屈服的。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怪事都会发生的!我要到上海去找欧阳,把这个惊天的秘密告诉他。奇怪的头发。”


从潦草的字迹上看,李言写日记时心情很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尤其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陈宇说:“死者的财物还在,但他的手提包却是空的,看来抢劫他的人,不是为了钱。欧阳,他有你的地址,你又与死者相识,跟我回警局做一下笔录吧。”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力地点点头。从警察局出来后我就安静地等待陈宇的消息,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逝,陈宇还是没有线索,我重新整理了一番思路,仍旧一无所获,可以说生物系的昔日悬案与目前发生的一切,是有联系的,然而王珊、夏冰、李言、林荫这些被卷入其中的人,失踪的失踪,惨死的惨死,再或者被烧成重伤的,扑朔迷离,绝无好结果,警察都对此束手无策,那么,我一个局外人又能做什么呢?


就这样又稀里糊涂地过了几天,有两位朋友约我去出海,我想散散心也好,就欣然而允。次日清晨我来到海边,找到了朋友的“白鸽”号游艇。游艇的主人叫许翎波,同来的除他的女友小静,还有一个业余作者,叫吴默平,我们彼此都很熟悉。“来了?”许翎波笑问道,“来了。”我一边回答一边走上船。风和日丽,天气正好,游艇随即启航。


许翎波开船,我和小静、吴默平晒着太阳,饮酒谈天,格外自在。碧蓝的天空与茫茫的海水连成一线,令人心情十分舒畅。吃过中饭,吴默平吸着烟说:“欧阳先生,我觉得你近来的作品过于悬念了,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怪事啊,总这样写就有些做杜撰的嫌疑了。”


我笑了笑说:“我写的小说,读者认为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但生活中确实有很多怪事,你不留意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可以解释一下吗?”


“可以。比如说你的一位朋友无故失踪了,很久之后他才回来,但他绝口不谈去了哪里,没几天忽然自杀了,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古怪吗?假如你不去追查,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再比如说,你要用一样东西,偏偏找不到,等你不用时它又出现了,难道你不认为它暂时消失在另外一个空间里了?”


吴默平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欧阳先生,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不过我劝你少写点这类作品为好,否则对大脑的压力太大了。”


他的话很含蓄,意思是说当心别变成疯子。我不作声,遭至如此嘲笑已不是一次了,我一笑作罢。小静怕我们再讨论下去,忙说:“我们钓鱼吧。”


傍晚时分,霞光满天,景色绚丽而壮观。我奇怪怎么还不返航时,只见许翎波气急败坏地走上甲板说:“该死,发动机坏了。”他想用无线电对讲机与外界联系,谁知无线电对讲机也没了声音。我们四人顿时目瞪口呆,看来今晚要在船上过夜了。许翎波苦笑道:“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事,真是奇怪。”


吴默平不以为然:“这算什么怪事,在欧阳先生眼里,顶多是小菜一碟。”


我听出他的话颇有挖苦之意,冷冷地说:“承蒙夸奖。”


“你们别吵了。”小静轻声说,“看,那边有一条船!”


我们向前方望去,朦朦胧胧地看到几海里外果然有一艘船,我拿起望远镜一看,船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光。“好像没有人。”我摇摇头。许翎波用船灯向这条游艇发出求援信号,但对方毫无反映,静静地停在那里,随海浪漂动。吴默平奇怪地说:“船上的人是不是睡着了?”


小静忽然说:“听一些海员讲,这一带的海域上常有鬼船出现,我们不是碰到鬼船了吧?”


黑夜的降临已经使得我们的心情略为紧张了,她这样一说,大家的心都是一颤。许翎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吴默平笑道:“是鬼船更好,我也见识见识,回头也写几篇悬念小说,请欧阳先生指教一下。”


天色越来越暗,我们也越来越焦急,小静忽然又说:“你们听,好像有个女人在叫喊!”





我立起耳朵仔细一听,并没有听见什么喊声。许翎波训斥道:“你听见的是风声,少大惊小怪的。”小静有些不服气:“我明明听见了吗!”

吴默平说:“这样吧,我游过去求援,你们在这里等我。”


许翎波说:“那你小心点。”吴默平点点头,纵身跳下海,渐渐消失在深邃的大海中。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怪怪的。等了很长时间,大约有二十分钟之久,依然不见吴默平回来,我们都十分焦急。“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许翎波不耐烦地说,他刚要下水,忽听前方传来“啪啪”的拍打水浪的声响,我们一看,是吴默平!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待他跌跌撞撞爬上甲板时,灯光照在他脸上,我不由陡地一呆。


吴默平一脸奇异的死灰色,额角青筋根根绽起,嘴唇颤抖,像是遭到了极大的惊吓。特别是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古怪之色,完全是不正常人的目光。“你怎么了?”我走过去问道,不料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边连连后退边嘶喊道:“不要,不要,你放过我吧,我、我没有拿你的头发!”


一听到这句话,我顿时打了个寒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吴默平竟然像受伤的野兽一样拼命尖叫起来,他猛地将我推开,连滚带爬地钻进内舱,紧紧关上门。我抡起拳头就要砸门,许翎波慌忙拉住我说:“欧阳,你冷静些,我看他好像是被吓着了。”


我呼呼直喘粗气,扭头望着远方的那艘几乎溶入夜色中的游艇,一纵身跳进海里,奋力向前游去。我知道,是那个女人来了。当游到近前时,我竟发现这艘游艇的船头上标着“白鸽”两个字,不由一怔,许翎波的船叫“白鸽”,这艘船也叫“白鸽”,是巧合吗?船上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我抓住护板栏,爬上去,甲板上和驾驶室里空荡荡的,漆黑一片。我的双腿微微发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知黑暗中隐藏着什么危险。在进入内舱后,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紧接着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不禁一惊。光线昏暗,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慢慢靠过去时,才霍然看出来这两个人正是许翎波和小静!


那一刻我的第一感觉是转向了,游了一圈又游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震惊之后我扑上去,抱住许翎波喊道:“翎波,翎波,你醒醒,你醒醒!”只喊了两声,我猛地瞥见地面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在移动,仿佛是一个人站在我身后,并悄悄走过来。我猛一回头,看到吴默平扭曲着脸,手举利刃,像恶狼一般扑向我。我本能地一闪,大叫道:“你疯了!是我!”吴默平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发出一阵野兽一样的嗥叫,又扑上前,我抓住他的手,两人拼命撕打起来。连翻带滚中他竟一口咬住我的肩膀,我疼得惨呼着朝他面部猛击几拳,退到舱尾。吴默平大概受了伤,呻吟不止,他慢慢站起身,凶狠地瞪着我。忽然他的神情变了,脸上的肌肉直抖,喃喃地说:“不、不,我没有拿,我没有。”他怪嚎一声,转身就跑,“扑通”跳入海中。与此同时我听见身后有个沙哑但十分清晰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极度的恐惧如同无数的毒蛇缠住我的心,是她,那个女人!我回过头四处一望,却不见有人,船舱里空空荡荡的。我东一头西一头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你出来!你出来!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不敢出来!”我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手舞足蹈,暴跳如雷,像个疯子。整条船上寂静无声,回答我的只有那阵阵的海浪与夜风。然而就在这风中,我仿佛听到正前方有个女人的呼声,隐隐传入耳鼓。我屏住气息,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难道听错了?一种不祥的豫感涌上心头,我跳下海全力向回游。


等我回到“白鸽”号时,跑进内舱后,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许翎波和小静倒在血泊之中,吴默平背对着我缩在角落里,抖作一团。“默平,你怎么了?”我压抑着混乱的心绪轻声问道。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呆滞,良久之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他疯了!


这段可怕的经历多少次把我从梦中惊醒已记不清楚了,很久以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在吴默平游上那条同样叫“白鸽”的游艇后,至回来之前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吴默平为何会发疯,是谁将他吓成这个样子?还有那句“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的话,又是谁说的呢?


幸运的是半小时后海上监察大队的巡逻舰救了我们,自然,我被当做杀人犯给关押起来,其他人被送去急救。许翎波因流血过多,不治身亡,小静活了下来,据她讲吴默平忽然发疯,用刀刺伤了他们,以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我洗脱嫌疑,回到家中,心情郁闷,总觉得有人始终在暗处监视着我,不禁极其压抑。


我以为这件事无论如何不可能有答案了,谁知一天夜里,一个人来到了我的家中,使得事情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敲门声过后我拉开门,外面站着个瘦瘦的年轻人,他神情憔悴,捧着个纸盒,周身颤抖不已。“欧阳先生,我、我把您的东西送回来了,请您原谅。”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年轻人的目光闪烁不定,带着一股鬼鬼祟祟之意。我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我的东西?”


“我、我趁您不在家时,偷了您的东西,我是个小偷。”他低声说。我一惊,愣了半晌才说:“你进来吧。”


他进来后坐在沙发里,局促不安,沉默了很久终于说:“欧阳先生,我叫李小强,是个无业游民,靠偷窃活着。前些天我潜入您的家中偷东西,我在室内时,看见有个奇怪的人把一个盒子放在您家的大门边就匆匆走了,我没有找到财物,离开时就将这个盒子带走了。”


我想起前些日子确实失窃过,但忙于处理李言的后事,没有放在心上。我问道:“什么奇怪的人?你讲清楚些。”





李小强深深叹口气,回忆道:“好像是个女人,她穿了一件大风衣,戴着个口罩,走路摇摇晃晃的。”

“她拿来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只知道留着它迟早得送命!”


“送命?你什么意思?”


“自从我拿了它,每天晚上都好像看到死去的父母站在我的床边,哭泣不止。”


他的话令我一阵悚然,林荫曾经也对我这样说过,“东西在哪?”我问。他指了指那个纸盒,站起身说:“欧阳先生,我听说您专门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您还是小心点吧,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我、我走了。”他不容我再问话,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在门前他跌了个跟头,等我追出去时他已经不见了。我只得回到室内,似乎还有些发懵,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打开纸盒一看,有一张报纸,打开报纸,我看到了一块光润无暇、晶莹亮洁的玉璧。我屏住气息,一眼便看出这块玉价值连城,它呈三角形,有一边呈半圆形,就像一块月饼被切成四份,它就是这个“月饼”其中的一份。玉璧上还有“于天”两个鸟虫形篆字,什么意思呢?


好不容易偷来的东西,又很值钱,李小强却把它送回来,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我翻了翻纸盒又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在鄱阳湖的白龙洞,死的人都在,带钥匙,带于天”。鄱阳湖?白龙洞?死人?钥匙?我怔怔地放下纸条,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子里,纷至沓来的疑惑和不安像走马灯,令我目不暇接,迷惘与焦虑更使我全身的神经针刺一般痛苦。


我再读一遍那张纸条,心中愈来愈迷茫,前思后想良久便带着纸盒去警察局找陈宇。“交给你了,你来保管吧。”我把纸盒放在陈宇的桌子上,他望着我惊讶地“啊”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块玉能带来什么线索,只是觉得潜意识隐隐作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根本就说不清楚。


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时,急促的敲门声将我惊醒,我忙打开门,只见陈宇站在外面。他的脸又青又肿,头发不整,我皱紧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他冷笑道:“托你的福,死不了。跟我去一下警局,请你见个暴徒。”


“暴徒?”我一愣,“究竟出了什么事?”


“昨晚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三个人,他们想抢你的玉,也可能是想杀了我,搏斗中我开了枪,打伤了一个,另两个逃走了。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其中的一个人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就是‘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我顿时大吃一惊,追问道:“你打伤的那个人在警察局吗?”


陈宇点点头。我立刻穿好衣服,坐他的车前往警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快到地方时他长长叹息道:“欧阳,我觉得你再研究这些怪事,迟早有一天,会有许多人怀念你的。”


我一呆,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车已停下,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我们刚刚走进警察局的大门,就见两个警察惊慌失措地向外跑,正撞在陈宇身上,三人险些跌倒。“你们干什么吗?”陈宇厉声训斥道。


“队长,审讯室着火了,我们、我们去找医生。”


“什么?”陈宇大吃一惊。


“队长,你抓来的那个人关在审讯室里,刚才有一个人化装成警察,向审讯室里扔了一瓶汽油,放火烧死了疑犯,不知怎么回事,疑犯在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堆灰,你快去看一看吧。”


陈宇大步向楼上跑去,我急忙跟在他后面,来到一间有铁门的屋子内,只见墙壁被烧得漆黑,墙角里有一堆白灰。


我震惊得像冰雕一样,没有了心跳也没有了呼吸,沉默半晌,一股无法抗拒的颤栗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周围站着几个警察,他们眼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之色。而这种目光我已经见过多次了,李言、林荫、吴默平,都是受害者,那么下一个人,会不会就是我呢?


陈宇暴跳如雷,质问其他闻讯赶来的警察:“纵火犯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纵火犯早已不知去向,大家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我努力地咽下一口唾液,只觉有一条看不见的黑线将我重重捆绑住,越来越紧,整颗心如同铅块,沉重不堪。很显然,刚找到的一条线索又断了。我急切地问:“玉呢,那块玉哪儿去了?”


陈宇从他的皮包里拿出那块玉,交给我,说:“你别走,呆在这!”


所有的警察都进入一间大屋子内,关上门开会,不久就冲出去,一脸抓人的神情。一个警察还拿着电话喊道:“封锁各个路口,封锁火车站和客车站,全体出动,这是命令!”


后来由于整夜没有结果,我不得已带着那块玉离开了警察局,虽然毫无头绪,但一种直觉告诉我,所有的怪事都与生物系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让我不解的是,火势再凶猛,也不会在几分钟内,能把一个活人烧成灰的,汽油有这样大的威力吗?


两天后陈宇再次把我找到他的办公室,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腊黄,显然工作极其辛苦。他点上一支烟,叹息道:“我没有抓到纵火犯,这个人像在空气中消失了。现在我把这件案子来总结一下,我们共同分析分析,看有没有忽略的地方。首先是你一个叫李言的朋友在黄浦江边被人推下去淹死了,他留下的日记中提到了‘头发’一词,随后你出海,吴默平紧接着就疯了,他也说过‘头发’这两个字,再其后是你弄来一块玉,我被袭击,好不容易抓到其中一个暴徒,谁知他又被神秘地烧成了灰,而所有这一切与你似乎都有关。对此你做何解释?”


“我?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还用来你这里?”


“你以前对我说你在大学时,有一个什么同学在生物系失踪了,另一个被扒掉了头皮,好像也跟‘头发’有关系,我认为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这头发究竟是指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我苦笑着回答:“我想过了,我都想过一百遍了,从事情发生的那天起,直到现在,所有的经历都是凌乱的,似乎有联系,又似乎没有联系,生物系那边我也查过了,没线索。”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思索片刻笑道:“南昌,我要想想。去鄱阳湖散散心。”


之后我藏好那块玉璧,很快便离开了上海,走的时候恰逢雨天,阴郁的天气,使得对这次出行感到畏惧的我,心情更加沉重起来,难耐的压迫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一股黑雾般的邪恶之意充斥着我的胸膛。应该说我是带着无限迷茫的目的前往鄱阳湖,为什么要去那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两天后到达南昌市,我又乘客车来到鄱阳湖畔,茫茫的千里碧波,湖光山色,尽收眼底,给人一种秋水长天的感觉。我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说离此十里外的一处渔村,就叫白龙洞湾。我的心“咯噔”一震,顿时陷入灰暗和恐惧中,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黑线将我重重捆住,原来真有这么个地方。也就是说,那张纸条上写的话,果然有其含义。可是我到那里又能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我搭了一叶小舟,赶往白龙洞湾。路上,船老板给我讲起有关白龙洞湾的传说,他说许多年前,这里曾经有一条白龙被天庭贬下界,就给锁在鄱阳湖中,大约白龙洞湾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


当地人对白龙洞湾的印象并不好,那里地势复杂,水情更是难以琢磨。军阀混战时期,有一天有三个逃兵逃到这里,他们带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并在村中买了一间草屋住下来。奇怪的是他们的屋中除了床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三口水缸,他们也不愿意与村民们来往,出入极其神秘。据说有人还看见这三个怪人,在夜里到山上去烧香磕头,像是搞什么宗教活动。


由于不了解,村民们对他们一直保持着警惕性,大约过了几年,始终平安无事,也就渐渐习惯了。不料一天不清楚为何,一个村民与这三个怪人发生了冲突,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两天后这个村民突然暴毙,死者的弟弟怀恨在心,又去闹事,总算被人拉回家中,谁知当晚他也死了。


两件离奇的命案令白龙洞湾的村民们产生了怀疑,他们在恐惧和愤怒中,集体闯入三个怪人的住处,要讨个说法。但形势没有控制住,三个怪人被打成重伤,他们带着那口箱子逃出村子,逃进了白龙洞里。白龙洞是一处与鄱阳湖相通的溶洞,幽深潮湿,村民们点燃火把进洞搜捕。


那一夜也许是令白龙洞湾的村民们永生难忘的一夜,入洞的二十二个人全部死掉了,只有一个孩子逃了回来,他的神经因为受到极大的惊吓而完全错乱,至死也没有说出当时的情景。


至于那三个逃兵,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故事至此也结束了。


我不明白的是,这个故事中的三个逃兵与白龙洞,有什么联系,它们之间似乎毫无关系。浩浩鄱阳湖,水鸟飞翔,湿风扑面,苍茫无尽,此情此景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我依旧有些怅意不断,思绪压抑。也许是我久久的沉默和阴沉的神色引起船老板的注意,他一边划桨一边问:“小伙子,你去白龙洞湾干什么?”


是啊,我去白龙洞湾干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于是笑道:“旅游。”


“那是个很奇怪的村子,我要是你,绝对不会去的。”


“有什么奇怪的?”


“那个村子从来不欢迎外人。”


我默默地点上一支烟,不再问话。湖光山色,格外怡人,又不知走了多久,船老板一指前方说:“到了。”我抬头望去,远远地只见一座小村庄掩映在绿树丛中,显得格外宁静。哦,白龙洞湾,终于到了。


沿着小路向村里走,处处可见晾晒的鱼网,房屋大都很简朴,屋顶上还打着茅草,鸡犬相闻,像是世外桃源。我穿过树林来到村口,此时夕阳垂暮,霞光渐浓,然而令我意外的是,村口的一些老人和妇女看见我之后,神情竟十分紧张,我还没有走近他们就急忙走开了。当我进入村庄时,有的人便把窗子关上了,孩子们躲在门后边偷偷地看我。这种反应使我不知所措。愣了半晌,我才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尽管为了一个茫然的目的来到鄱阳湖,是追查线索也好,旅游也好,至少要有个住的地方。可这里大概不会有旅馆吧。信步向村后走去,我看到山坡上有一间破败的石屋,夕阳下显得很荒凉,正出神之际却见一个小伙子手提鱼叉,气势汹汹地直奔我冲过来。


“你是干什么的?”他喝问道。我一怔,皱紧眉头,反问道:“你又是干什么的?”


“这不用你管,请你马上离开我们的村子。”他瞪大眼睛说。


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家伙,令我莫明其妙,“这村子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让我走?”


“你走不走?”他铁青着脸低声问。


“神经病!”我恼怒地骂道。


对方顿时暴跳如雷,挥鱼叉向我打来,我忙躲闪开,不料他像一只疯狗,一边咆哮一边进攻。我火冒三丈,抢过他的鱼叉,与他扭作一团。趁他不防,我朝他的脸上猛揍了两拳,把他打翻在地。一个老头子跑过来拽住他,吼道:“阿生,你又犯浑了,跟我回家。”


“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那个叫阿生的声嘶力竭地喊道,他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老高。老头子奋力将他拖走,两个人终于离去了,一时间我有些恼怒,真是倒霉透顶,看来这个村子确实不欢迎外人。刚刚平静下来心绪,忽然从山坡后面钻出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衣服破烂,手拿一根棍子,疯疯颠颠地跑着,看见我他大叫道:“大灾难来了,要死人了,要死很多人了,哈哈,你要死,我也要死!”他跑进村内消失了。又是一个莫明其妙的家伙,我呆怔半晌,望着这座氛围诡异的小渔村,不知为何,寒意骤生。


天色越来越暗,原本打算到村里借宿的,想来想去,我觉得与其碰钉子,还不如就在村外睡一夜的好。我看了一眼山坡上的那栋石屋,大步走到近前,竟发现院墙外立着一块石碑,借斜阳的余光一瞧,上面有字:民国二十年,异乡三人携妖物来此,与村民有隙,而生血光之灾。入白龙洞者二十有三,仅存一人,遂疯。本村族长痛警后代子孙,不可入此屋,不可入白龙洞,否则天灾再现,切记。




看到这我的心怦怦直跳,难道这间破石屋,就是当年那三个神秘的逃兵住这的地方?石碑上的记录比较模糊,没有涉及到具体的事件,“妖物”是指什么?为什么不能进白龙洞?我翻过破裂的山墙,近距离的观察这座传说中的古宅。它的构造比较坚固,屋顶上的瓦片大都破碎了,木门已经腐烂,里面漆黑黯淡。我慢慢走入室内,很久才看清楚其中的一切:狭小的窗子透露下一丝朦胧的光线,空空的四面墙壁,满地高高的杂草,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腐朽的气息;墙角厚厚的蜘蛛网和灰尘表明这里已久无人烟,野鼠在烂草堆边探头探脑;在屋子中央并列放着三口破碎的大缸,只有缸底半截的地方还算完好。我的心一动,难道这么多年了,这三口传说中的缸,居然还保留着?

我来到近前,向缸内一望,里面似乎有一些乱草一样的东西,但又不像是草。我用根木棍挑起其中一团,看了看,像人或什么动物的毛发。一股无法言表的寒意袭遍全身每一处神经,我不敢再看下去了,呆坐良久才冷静下来。事实上,从学校生物系的惨案开始,一直到这个古怪的小渔村,仿佛每走一步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我又说不明白。


浓郁的夜色无限凄迷,凉风拂过,我暗自松口气,头脑清醒了一些,胡乱点燃一堆干柴。温暖的火光像精灵舒展着手臂,不时有火星溅出来,啪啪作响。我靠在草堆里,百思不得其解,又从口袋中拿出那张奇怪的小纸条,“在鄱阳湖白龙洞,死的人都在,带钥匙,带于天”,究竟是何含意呢?看着看着,也许是太疲惫的缘故,我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外面有吵嚷声,我被惊醒了,起身一看。只见许多人拿着手电筒,气势汹汹地向这边冲来。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从天而降,居然由石屋中走出去,想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我刚从土坡上走下来,就被几个人包围了,手电筒一起照向我,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你们要干什么?”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半天,手电光才移开,我终于看清楚身前站着一群人,他们手执鱼刀,横眉立目。队伍前面有一个白胡子老人,他怒视着我,厉声道:“滚出我们的村子!”


我没有说话。一个年轻人立即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我反手一推,将他甩开。不料激怒了其他的人,他们一起向我扑来,我见事不好,扭头就跑。“打死他,打死他!”愤怒的村民们边喊边追,我只得落慌而逃,沿着山势钻进苇塘中。跑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来到湖畔,躲藏在一座山峰脚下。透过枝隙,远远可手电的光柱闪来闪去,显然他们还在找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外乡人如此紧张?忽然有几道光柱向这边接近了,我慌忙向山坳中退去。山坳里十分狭窄,地势崎岖不平,到处是密集的杂草,但等到跑出一段路之后,山地又变得平坦起来。我奔到一面石崖下时,没有了路,却惊讶地发现崖下有一个山洞,洞口藤萝低垂,显得很隐蔽,洞上方刻着三个大字:白龙洞。原来这里就是白龙洞,我不禁目瞪口呆。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我只得钻入洞中,然而后面的人还是看见了我,嚷道:“他在这儿!”我怕他冲进来,急忙又向洞内退缩,在黑暗中摸索出十几步,不料竟一脚踩空,重重地摔进一个深坑里,我听见自己的脑袋嗡一声响,全身便瘫痪了。


躺了不知多久我才喘出气来,疼痛使我还不致完全失去知觉,奋力坐起身,总算硬挺着摸摸头,摸摸脚,谢天谢地,没有跌断筋骨。休息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在我的钥匙链上,有一个圆形的红外线电筒,一捏就亮。我捏亮电筒一看,高高的洞壁嶙峋而险峻,也不知有多深。依稀可闻洞外吵嚷声不断,我由于紧张,忘记他们是不敢进入白龙洞的事,立刻向洞深处退去。磕磕碰碰跑出很远,我藏在一块大石头后,刚刚松口气,无意一扭身,却发现石头的另一边,站着三具骷髅。这种情景太可怕了,霎时间冷汗湿透了我全身的衣服,红外线照在那白骨上,泛着一道道奇异的血色。我如入梦魇,与骷髅呆呆地对峙着,呼吸皆无。难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三个逃兵?


我渐渐有些清醒过来,想走近看一下,谁知脚下一绊,失去了平衡,正撞在那三具骷髅上。骷髅“哗啦”散落而下,洒了我一身,我吓得失声大叫,拼命爬出几步远,想站却没有站起来,又瘫坐在地。黑暗中我忽然看到脚下有个发着绿光的东西,映亮了石壁,但光线很柔和,很朦胧。我惊魂不定,半晌才恢复冷静,拿起那东西仔细一瞧,是块玉,我诧异地“咦”了一声,这块玉同我藏在家中的那块玉一模一样,也是三角形,边缘呈半圆形。玉璧的上面刻有“既寿”两个鸟虫形篆字,而我的那块玉上刻的是“于天“两个字,它们之间像有某种联系,难道合起来是个整体?呆怔良久,我再翻看了一下地面,只找到一个摔碎的小木箱。显然,这块玉原来是装在小木箱里,被骷髅挤护着,却让我碰到了。我疑惑万分,那三个逃兵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有这块玉的?


手电光暗了,我不敢继续呆下去,将玉揣入怀中,直奔洞外。然而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到达洞口,我立刻意识到迷路了。大洞连小洞,洞洞相通,地势复杂,越走越走不出去,急得我焦头烂额。蓦地,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我再向前走了十几步,一个水色漆黑的小湖泊映入眼帘。人在面临迫在眉睫的危险时,就可能产生一种预感,一种保护自己的强烈意识。在水边,我本能地站住脚,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我感到自己并不是洞中唯一的生物,好像还有其他的人。紧张的气氛从四面八方压迫下来,令我难以呼吸。这时候我听见了一生中最为恐怖的一个沙哑声音:“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我的脑子“嗡”一阵轰鸣,全身抖作一团,猛然回头望去,并没有其他的人。手电完全熄灭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无边的死寂中,怀里的玉璧还微微发着光,与此同时我听到一种奇异的摩擦声,具体什么声音难以形容,就觉得有个东西向这边爬过来了。
发表于 2007-5-14 13:47: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就完了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7-5-15 13:56:14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看不完了


明天来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7-5-16 19: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了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7-5-16 20: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真够长的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灵隐岛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灵异志

GMT+8, 2024-12-22 20:16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